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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1页）

鐵柵欄如同潰爛傷口般被他強行掰開，那金屬呻吟聲令人牙酸。下方湧來的冷風混合著污水、鐵鏽與難以言喻的陳腐氣息，彷彿巨獸沉睡的鼻息。

沒有絲毫猶豫，他側身鑽入，雙腳落入齊膝深、冰冷粘稠的污水中，激起沉悶迴響。

身後地面上傳來的恐慌尖叫、急促腳步、蒸汽機車的轟鳴以及那越來越急促尖銳的教堂鐘聲，瞬間被厚重的黑暗與迴盪的水聲隔絕、扭曲，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貝克蘭德的地下世界，如同一個獨立於地表之外的、龐大而邪惡的生命體，張開懷抱，將他吞入腹中。

黑暗。絕對的、幾乎能觸摸到質感的黑暗。只有遠處某些通風口透下的、被層層過濾後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煤氣燈光暈，勉強勾勒出巨大管道輪廓的陰影。

空氣粘稠得如同液體，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和濃郁的靈性粉塵，吸入肺部帶來灼痛和輕微眩暈。腳下污水冰冷刺骨，水下似乎潛藏著無數軟爛黏滑的未知物，不時蹭過他的小腿。

道格·弗里曼強忍著不適，同時調動起體內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錯誤”的狡黠感知、“門”的空間觸覺、“愚者”的靈性首覺，三者交織疊加，讓他以一種遠超單一途徑的方式感知著這個恐怖的地下世界。體內那古老存在的低語似乎也變得更加複雜，交織著三種途徑特性的細微反應。

手中那文件殘角的悸動和滾燙感在這裡達到了頂點，如同一個瘋狂震動的指南針，死死指向一個方向——下游，更深處！而更強烈的共鳴來自他自身，那份由“錯誤”、“門”、“愚者”三種特性混合而成的、獨一無二的力量，正與深處的某個源頭產生著劇烈的共振，那種既渴望又恐懼的顫栗感幾乎要撕裂他殘存的理智，三種特性彼此牽制又互相放大，帶來遠超尋常的負荷與感知。

就是那邊！

他趟著污水，艱難向前移動。每一步都像是在對抗整個世界的惡意。管道壁上佈滿黏膩苔蘚和某些發光的、形態詭異的真菌叢，投下搖曳不祥的陰影。遠處黑暗中，不時傳來細碎刮擦聲、濕滑蠕動聲，以及某種壓抑的、彷彿來自極深處的低沉嗡鳴。那是貝克蘭德地底“居民”被驚動的聲音。

他盡可能避開聲音來源，依靠“錯誤”對漏洞的本能規避、“門”對路徑的短暫預判以及“愚者”對危險的靈性預警，在迷宮般的管道網絡中穿梭。

越往下游，地下的震動感越是明顯。從最初微弱，逐漸清晰可感，腳下污水泛起不自然漣漪，頭頂不時有鏽蝕金屬碎屑和塵土落下。那沉悶的、源自地核深處的轟鳴，彷彿某個被囚禁了千萬年的古老存在，正不耐煩地撞擊著牢籠。

文件殘角己燙得幾乎無法握住，表面灰燼不斷脫落，露出底下某種奇異的、彷彿由光芒構成的細密紋路。這些紋路與他體內共鳴的三種特性相互呼應，隱隱指向某個更加具體的“目標”。

突然！

前方管道岔路口，傳來了急促蹚水聲和壓低緊張的交談聲！還有手電筒光芒在晃動！

有人！而且也在向下游趕！

是值夜者？代罰者？還是其他勢力？

他立刻停下腳步，“錯誤”的力量讓他如同融入環境的變色龍，緊貼冰冷濕滑的管道壁，呼吸近乎停滯。

光芒越來越近，話語聲清晰起來。

“……確認了嗎？‘聖物’的躁動源頭就在這下面？”“不會錯！‘大地之心’的感應前所未有的強烈！就在‘三叉戟’主幹道交匯的‘沉澱池’區域！”“該死！怎麼會是那裡！那地方邪門得很！上次探索隊損失了整整一個小隊！”“別廢話了！加快速度！必須在其他教會和那些該死的隱秘組織之前控制住局面！絕不能讓‘聖物’徹底蘇醒！”

大地之心？聖物？蘇醒？是大地母神教會的人！他們似乎知道地底發生了什麼，而且目標明確！他們口中的“沉澱池”，顯然就是文件殘角指引的終點！

不能讓他們搶先！

道格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等這隊大地教會成員從面前主管道經過後，他利用“門”對結構的微弱感應，悄無聲息地滑入旁邊一條更狹窄、更偏僻、幾乎被遺忘的廢棄支線管道。

這條管道更加難行，污水更深，幾乎沒到大腿，佈滿纏繞的廢棄線纜和破碎金屬殘骸。但他憑藉“錯誤”對捷徑的首覺、“門”對空間的細微把握以及文件殘角越來越精確的指引，反而找到了一條理論上更快的路徑！

他瘋狂向前跋涉，不顧傷口疼痛和靈性消耗。三種途徑的力量交替使用帶來巨大負擔，但也提供了更多可能。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頭頂落下的雜物也越來越多。那深沉的轟鳴聲彷彿就在耳邊響起，震得內臟翻騰，連“門”對空間的穩定感應都開始出現漣漪。

終於！

在利用“錯誤”短暫扭曲了一處鏽蝕閥門的狀態穿過後，眼前豁然開朗！

他來到了一個巨大得無法想像的、彷彿地下廣場般的空間！

這就是所謂的“沉澱池”？

與其說是池，不如說是一片巨大的、瀰漫著濃厚霧氣的、望不到邊際的地下湖泊！湖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石油，表面不斷翻湧著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破裂，都釋放出濃郁的、混雜著龐大靈性和污穢能量的惡臭氣體！

空間穹頂高得驚人，隱沒在濃霧之中，無數粗大的、鏽蝕的管道從西面八方匯入這裡，如同巨獸的血管，不斷向湖中傾瀉著來自整個貝克蘭德的污水和……難以言喻的廢棄物。

而在這片巨大黑湖的中央，湖水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著！一個龐大無比的、難以名狀的、由純粹黑暗和扭曲能量構成的陰影，正在從湖底緩緩升起！

那就是“聖物”？引起一切異變的源頭？！

它散發出的氣息……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令人瘋狂的、如同大地脈動般的磅礴力量！與文件殘角和他體內的三種特性同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共鳴！每一種特性都對那源頭有不同的反應：錯誤的竊取慾、門的連接感、愚者的包容與沉澱，三者在他靈體內激烈碰撞，幾乎要失去平衡！

但同時，他也感覺到，那東西內部充滿了極致的混亂和瘋狂！彷彿是無數負面情緒、污穢靈性和某種古老存在的碎片強行糅合而成的怪物！

它的“蘇醒”，絕非福音，而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