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怔愣在原地,“怎么会……”
御合牵着夙夜的手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身侧,“去昆仑宫看看吧。”
这一带怨气盈天,等他们一进来,结界便又合上了。
清明每走一步,脚步就格外沉重,辛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手中,少年人的手掌粗糙燥热,清明的手被他握着,像是吃了定心丸。
四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地上了昆仑宫,昆仑宫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曾经是大司命、夙夜母君、帝后一同长大的地方,而今却是空无一人,显得格外落寞。
听到动静后,御合道:“在后院。”
四人走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袍的成衍正拿着一把扫帚扫地上的枯叶,看到他们来了,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来了。”
首先发作的是清明,他挣开辛野的手,冲到了成衍的跟前,一双褐色的眼眸红得几欲滴血,他看着面前这个叫了这么多年叔父的男人,积攒了几天的怒气和想要问的话,此时竟然是如鲠在喉,硬是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成衍放下了扫帚,伸手就抚上了清明的脸颊,清明的泪就落了下来。
当初扶桑神女万般欣喜地将她有孕的事告诉成衍,成衍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甚至带着几分错愕和慌乱。
成衍为了拿到扶桑果,守在扶桑女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他没有想过扶桑神女性情单纯会对他动情,为了拿到扶桑果救蘅芜,他也没有拒绝。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扶桑神女会因此怀孕,而怀孕需要灵力养身,扶桑树暂时根本结不了扶桑果。
成衍担忧得整夜睡不着,就连在梦中都在喊蘅芜的名字。
蘅芜生了孩子后,身体日渐衰弱,成衍当真恨透了重染,为何要与蘅芜成婚,为何要与她生子?
他原以为等自己担任了大司命,寻到了给蘅芜重筑根本的法子,让蘅芜彻底卸了灵主的担子,这样他就将蘅芜带到天宫。
可他等到的是蘅芜和重染成婚的消息,蘅芜将请柬送给他的时候,哪怕万分不愿,他还是去了归墟。
穿着红色嫁衣的蘅芜太美了。
时至今日,成衍都能想起蘅芜当时的模样。
至于扶桑神女和清明,成衍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把清明强行从扶桑身边带走,就是为了扶桑能够凝神聚力让扶桑树结果,可扶桑失去孩子后失了心智,体内的灵力不稳,扶桑一带甚至灵蕴失衡。
甚至,因此恨上蘅芜,第一次去归墟引起墟鼎沸腾,重染以身祭了墟鼎。
第二次,扶桑将成衍囚在洛水,前往归墟再次引起墟鼎沸腾,这一次,逼得蘅芜以身祭了墟鼎。
原本成衍想着,重染剖了妖丹,哪怕他修炼得当成了神,可寿命终究是不及蘅芜的,成衍还有机会。
可当蘅芜死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当时他赶到归墟的时候,整个归墟就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夙夜。
为了让蘅芜回来,他将夙夜带回天宫,靠着蘅芜对夙夜的那点牵挂,用结魄灯一点一点地吸收蘅芜的神识,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对扶桑还有那些逼上归墟的神君,成衍简直恨之入骨,但扶桑是上古神女,成衍若杀了她必然遭受反噬,他将扶桑囚在洛水,布下结界,任由她自甘堕落自生自灭。
而那些神君,只需往他们驻守之地引渡一些怨气引起内乱,以治理不当为由处以私刑,但成衍依然遭到了反噬,为了救夙夜,给蘅芜聚集元神,成衍的身体衰竭得厉害,甚至体内的怨气负荷,他不得不强迫夙夜去动手,以缓解心中的恨意。
可这个孩子就和他的父君一样软弱,不但忘记了那些逼死他母君的凶手,动手杀几个神君也会被吓得高烧不断。
时至今日,成衍都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是做错了哪一步?
成衍看着清明那双褐色的眸子,和扶桑神女简直一模一样,“你这般性情软弱,日后如何辅佐殿下左右?”
清明的唇角流出了鲜血,他说不出来一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成衍擦着他的眼泪,“不哭了。”
清明再也忍不住抬手揪住了成衍的衣襟,“这些年,你对我,对阿夜,你可有半分的愧疚?”
成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愧疚?”他冷笑起来,“我为何要愧疚?”
他一掌落在了清明的肩膀上,清明的身子受了重力朝后退去,辛野上前就扶住了他的肩膀,“师叔,你没事吧?”
清明捂着肩膀摇摇头,冲着成衍大喊:“如果不是你欺骗辜负我母亲,她又怎么会怀恨在心?她又怎么会因爱失智害死阿夜的父君和母君?如果不是你,殿下当初剖心的时候,又怎么会酿成大祸?他和阿夜,原本可以不必这般辛苦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夙夜闻言,双目微怔,“你说什么?”
清明哭着看了一眼太子,当初剖心前,太子让自己盯着各路神君,他是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剖心救的夙夜,可唯独漏了两处,那就是昆仑和洛水,等看到昆仑的惨象时,清明差不多明了,当时大司命趁着太子剖心做了何事。
清明哭着道:“阿夜,当初殿下剖心,大司命趁机将洛水和扶桑两处的怨气泄出,这才引得六界混乱怨气四溢,你和殿下,本不该受那些苦的……”
夙夜的脸色顿时苍白,他失神地看着成衍,挣开了御合的手,忍不住冲上前的时候,成衍抬掌就准备落在他的身上,御合眼疾手快,瞬身到夙夜的跟前,将他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