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35章 前往黑水镇的旅程与初抵时的观察（第1页）

灰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离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将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喧嚣的人潮远远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田野、丘陵和零散的村落开始占据视野。阳光透过薄云洒下，给深秋的大地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陆长年专注地开着车，目光偶尔扫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异常尾随。他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专注。科塔尔综合征的低语仿佛被车窗外的风声吹散，只剩下一种“在路上”的抽离感。司汤达综合征则开始悄然运作，将沿途掠过的风景——收割后的田埂、远处如黛的山峦、天空中飞过的孤鸟——都解析为一幅幅流动的、带着寂寥诗意的画卷。他放任自己感受这种美，这能帮助他保持精神的敏锐，而又不至于过度紧绷。

他没有选择最短的路径，而是绕行了一些车流较少的省道和县道。这不仅是为了规避可能存在的监控，也是为了更好地感受和适应即将进入的环境。随着车辆不断深入，城镇的密度明显下降，周围的景象愈发显得荒凉和……停滞。一些路边废弃的厂房、蒙尘的店铺招牌，无声地诉说着经济的变迁与人气的流失。

他的左手，那只异己手，安静地搭在方向盘上。但随着距离“黑水镇”越来越近，陆长年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指南针指向磁极般的牵引感，开始从这只手的深处传来。不是强烈的拉扯，而是一种持续的、稳定的方向确认，仿佛在那片土地上，有什么东西与它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这感觉既让他安心（方向没错），又让他警惕（共鸣的来源未知）。

中午时分，他在一个沿途小镇的路边店停下，用现金买了些简单的食物和水。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找零时多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张陌生的面孔有些好奇。陆长年没有多话，接过找零，点头致谢，便迅速回到车上。

下午三点左右，导航提示，“黑水镇”己经不远。空气中的尘埃似乎变得明显起来，带着一种隐约的、类似铁锈和煤炭混合的矿物气味。远处的山体轮廓呈现出一种被过度开采后的、不自然的断裂和凹陷。

他并没有首接驶入镇中心。根据事先规划，他将车开到了镇外几公里处的一个废弃的采石场。这里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大半个镇子，而且足够偏僻，不易被人发现。

停好车，用树枝和尘土稍作伪装后，陆长年背起背包，徒步走向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他需要先进行一次远距离的观察。

站在山坡上，借着望远镜，“黑水镇”的全貌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蜷缩在山坳里的、毫无生气的小镇。大部分建筑低矮破旧，颜色灰暗。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有车辆驶过，卷起一阵尘土。镇子的边缘，就是那个巨大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三号矿坑”，的岩壁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赭红色。而矿坑边缘那片被租用的区域，隐约能看到几栋灰白色的、像是仓库或厂房的建筑，以及一圈高大的、带有铁丝网的围墙。一条孤零零的碎石路如同灰色的带子，连接着那片区域与外界。

整个小镇，包括那个矿坑，都笼罩在一种沉重的、被遗忘的氛围中。司汤达综合征将这幅景象渲染得如同一幅描绘工业文明衰亡的巨幅油画，充满了悲怆与荒凉的美感。但在这美感之下，陆长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区域里，散发出一股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冰冷的、有序的、带着隐隐排斥感的能量场。

那感觉，与他接触那本旧书时感知到的，以及那通合成音电话带来的精神压力，隐隐同源。

弗雷格利的“雷达”也开始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标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注意到那片区域附近的山脊线上，似乎有几个不太自然的、反光微弱的小点——可能是隐蔽的摄像头。而在通往那片区域的碎石路路口，偶尔会有穿着深色工装、行动姿态僵硬统一的人员出现，短暂停留后又消失在围墙内。

这些发现，让陆长年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的防卫，比他预想的更加严密和……专业化。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围墙和摄像头，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层面的警戒场。

他放下望远镜，靠在旁边一块风化的岩石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天色渐渐向晚，夕阳将矿坑和对面的山峦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小镇里零星亮起了灯火，显得愈发孤寂。

他知道，夜晚将是行动的最佳时机。但也将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时候。

他没有立刻下山。他就地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高能量食物和水，慢慢地补充体力。同时，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更加精细地构筑矿坑那片区域的三维模型，标记出观察到的摄像头可能覆盖的范围、人员活动规律，以及根据老图纸推测的、可能存在的、未被标注的旧巷道入口。

异己手传来的牵引感，在此时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微微偏向矿坑的某个特定方向，似乎是在为他指引一个更具体的“入口”或“焦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如同巨大的鸦翼，缓缓覆盖了整个“黑水镇”。气温开始下降，山风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当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小镇和矿坑彻底融入黑暗，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鬼火时，陆长年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也适应了这浓稠的夜色，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他检查了一遍装备，将夜视仪戴好，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矿尘味的空气。

精神病是这么用的。

它们让他在孤独与危险中保持绝对的清醒，像一件精密仪器，校准了方向，调整好状态，准备投入这片被阴影彻底吞噬的土地。

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向着那片散发着冰冷秩序气息的矿坑边缘，潜行而去。

真正的冒险，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