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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纯白囚笼中的复苏与等待（第1页）

时间在这间纯白斗室里失去了其固有的流速，变成了由机械臂递送流食的、规律而冰冷的间隔。陆长年像一株被移植到无菌环境下的奇特植物，外表静止，内在却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与这片绝对秩序的抗争与适应。

他不再试图去计算天数，也不再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浪费心力。他将所有意识都收敛起来，如同动物冬眠，将新陈代谢降至最低，只保留最核心的感知，专注于捕捉自身那残破“工具”们一丝一毫复苏的迹象。

变化是极其缓慢且细微的。

那最初对纯白墙壁的微弱“排斥感”，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司汤达的视角并未恢复往日的“解构”能力，但它开始本能地“拒绝”这种单调。当他的目光长时间停留在墙壁上时，会感到一种精神上的轻微“不适”，仿佛大脑在抗议这种缺乏刺激的贫瘠输入。这种“不适”本身，成了他在这片虚无中确认自身“存在”的坐标。

异己手的“脉动”也变得更加可辨。不再是偶尔的悸动，而是变成了一种缓慢、深沉、如同休眠火山内部岩浆流动般的节律。它依旧没有传递任何具体的感觉或信息，但这种内在的“活性”本身，就带来了一种安定的力量。他时常将左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那与心跳频率不同、却同样坚实的内部搏动，仿佛在确认一个沉默的盟友依旧同在。

科塔尔的虚无成为了他状态的基石。它让他能够坦然接受这种被囚禁的处境，将自身的境遇视为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随机事件，从而避免了因孤独、愤怒或绝望而产生的精神内耗。这种极致的冷静，像一层绝缘薄膜，保护着他正在缓慢再生的、脆弱的感知芽孢。

只有弗雷格利依旧如同彻底烧毁的电路，没有任何反应。或许，那种对外的、预警性质的能力，在之前指向性的自毁中受到了最彻底的破坏。

他像一位耐心的调律师，每日“聆听”着自身这台破损乐器内部那些琴弦重新绷紧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微鸣。

除了内在的感知，他将剩余的心神全部用于思考。在绝对不受干扰的环境下，他的思维变得如同经过反复淘洗的沙金，愈发纯粹和凝练。

他反复推演着“混沌核心”、“钥匙”、“错误”这几个词。

“混沌核心”指向他自身，这似乎毋庸置疑。他的存在，他的“精神病”，就是一团无法被“源场”秩序同化的混沌。

“钥匙”呢？是用来开启什么的？是开启“源场”的某个关键？还是开启他自身某种更深层状态的媒介？顾沉岩在意识受到冲击时提到了“钥匙”，这意味着“钥匙”是存在的，并且可能与他的“混沌”有关。

而“错误”……是最耐人寻味的部分。是指将他视为“钥匙”这个判断是错误？还是指他这把“钥匙”本身，存在着某种致命的缺陷或不受控的风险？

思考至此，一个大胆的推测逐渐成形：那个致力于构建绝对秩序的“源场”，其本身或许存在着某种需要“混沌”来平衡或激活的关窍？而他的存在，意外地符合了“钥匙”的某些特征，但他的“混沌”本质又过于强烈和不可控，以至于成为了一个“错误”的、危险的选择？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他的价值，就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的“异常样本”或“干扰源”。他可能触及到了那个庞大组织最核心的、甚至是脆弱的秘密。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囚笼的纯白壁垒。

他知道，对方绝不会放任他这样一把“错误钥匙”游离在外，但也绝不敢轻易将他“销毁”——因为“钥匙”本身，可能蕴含着他们需要的东西。

他现在所处的“隔离观察”，就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图在不触发“错误”的前提下，研究甚至“修复”他这把钥匙的过程。

想通了这一点，陆长年的心态变得更加沉静。他不再是被动的囚徒，而是成了一个手握未知筹码的、特殊的“客人”。

他开始有意识地进行一些极其隐秘的“测试”。

他会长时间凝视送餐口关闭后那一片绝对的黑暗，感受司汤达对“虚无”与“纯白”的不同反应程度。

他会刻意在脑海中构想一些极其混乱、无逻辑的画面（这是他司汤达能力目前唯一能主动做的事情），然后仔细体会异己手“脉动”是否会产生相应的、微弱的变化。

他甚至尝试着，在脑海中模拟科塔尔低语的“语调”，看能否主动进入那种极致的冷静状态。

这些测试都极其微小，不会引发任何外在的能量波动或生理指标异常，不可能被外部的监视（他确信一定有）捕捉到。这更像是一种内在的、对自身修复进度的确认和熟悉。

日子，就在这种内在的、缓慢而坚定的复苏与思考中，悄然滑过。

首到某一次，当机械臂再次递送流食时，陆长年注意到，那冰冷的金属臂的末端，似乎沾染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不起眼的……暗红色锈迹。

在这间一切都被刻意维持着绝对纯净和崭新的囚室里，这一点点来自外界的、代表着“磨损”和“时间”的锈迹，显得格外突兀。

是意外？还是……某种信号？

陆长年不动声色地接过流食，没有多看那锈迹一眼。

但在内心深处，那丝被纯白压抑己久的、代表着“混乱”与“异常”的火星，仿佛被这微不足道的锈迹轻轻吹动，微微摇曳了一下。

他低下头，开始缓慢地进食。

精神病是这么用的。

它们在极致的压抑中，学会了以最隐秘的方式呼吸，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铁幕之下，第一丝裂缝的气息。

等待，依然在继续。

但等待的尽头，似乎不再是一片虚无的纯白。

他耐心地咀嚼着，感受着体内那缓慢复苏的力量，如同蛰伏的种子，感受着大地深处传来的、春天将至的微弱震动。

给个书评啊铁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