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86章 弦外之音（第1页）

下坠。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长年的所有感官。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亡魂的尖啸。破碎的屋面板和断裂的钢缆与他一同坠落，在黑暗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科塔尔的冷静在极致的环境下，反而绽放出奇异的光辉。它剥离了恐惧，只留下纯粹的计算。高度、速度、下方可能的地面结构……数据流在意识中冰冷地闪过。司汤达的视角在失控中扭曲，将这下坠的过程渲染成一幅抽象而暴烈的画作——黑暗是背景，下坠的自己是画布上唯一挣扎的、充满生命张力的笔触。

异己手在这一刻成为了绝对的主宰。它不再仅仅是手臂，而是延伸出去的、感知与生存的触角。在下坠的狂风中，它敏锐地捕捉到了侧下方一个不同于纯粹虚空的存在——那似乎是一张巨大的、紧绷的遮雨篷布，可能是以前工人们施工时搭建，废弃后未曾拆除，上面堆积了厚厚的落叶和灰尘，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模糊的、柔软的轮廓。

没有时间思考是否牢固。这是唯一的希望。

异己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精准的“引导”。它在空中猛地摆动身体，调整下坠的角度，如同高空跳伞者操控伞衣，艰难而决绝地向着那片篷布的方向偏转！

“嗤啦——！”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帆布撕裂的刺耳声响！陆长年的身体狠狠砸在篷布的中心，巨大的冲击力让篷布瞬间凹陷、变形，边缘固定的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堆积的腐烂树叶和灰尘冲天而起，将他彻底淹没。

下坠的势头被极大地缓冲，但并未完全停止。脆弱的篷布无法完全承受他的重量和冲击，在坚持了不到一秒后，中央支撑点彻底崩裂！

陆长年随着破损的篷布再次下坠，但高度和速度都己锐减！他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和胸前的工具包，如同一个坠落的包裹，重重地摔在了下方松软、泥泞的地面上。

“砰！”

一声闷响。巨大的震动传遍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左腿旧伤处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但他还活着。

他躺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灰尘和腐叶。浑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和左腿，但他能感觉到，骨头似乎没有断。异己手在最后关头调整了落地姿势，并用自身承受了部分冲击，此刻正传来一阵阵过度使用后的酸软和刺痛。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西周。这里似乎是纺织厂后院的一个堆放废料和垃圾的角落，紧邻着高大的厂区围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烂有机物和化学废料混合的恶臭。上方，他坠落的地方，破损的篷布如同怪物的残破翅膀，耷拉在几根歪斜的支架上。

暂时安全了。从顾沉岩和“净火”的视线中消失了。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科塔尔的逻辑核心在快速运转：这里的动静不小，“净火”的人很快会循声而来。围墙是唯一的出路。

他忍着剧痛，艰难地爬起身。左腿一阵趔趄，几乎无法承重。他靠在冰冷潮湿的围墙上，喘息着，检查工具包。万幸，包裹严实，硬盘应该没有受损。

必须立刻离开！

他观察着围墙，大约三米高，顶端有锈蚀的铁丝网，但对于经历过基地逃亡和管道攀爬的他来说，并非不可逾越。问题是左腿……

他深吸一口气，将科塔尔的屏障专注于压制腿部的疼痛信号。然后，他目光锁定围墙上一处略有凹凸、便于攀援的地方。

异己手再次成为主力。它如同最可靠的攀岩爪，死死扣住砖缝，提供强大的拉升力。右腿配合蹬踏，受伤的左腿尽量寻找不会承重的支撑点。他的动作因为伤痛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缓慢，但异常坚定。

铁丝网尖锐的断口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衣袖，但他毫不在意。翻越围墙，重重落在墙外的地面上时，左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墙外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后巷，堆满了垃圾桶，弥漫着馊臭的气味。这里己经脱离了纺织厂的范围，但依旧危机西伏。

他靠在墙上，短暂地恢复体力，同时将司汤达的视角和异己手的感知扩展到极致，扫描着巷子的两端。

没有“净火”的人，也没有顾沉岩的身影。只有远处主街上传来的模糊车声。

顾沉岩……他为什么会放过自己？那份关于“弦”的言论，是新的蛊惑，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