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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故人（第1页）

这位新掌门一上任，便为扩大门派声势大肆招兵买马，据说一次就收了数百名十多岁的男女弟子，气势一时无两。在云鹏起事的敏感关头，这般明目张胆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官府疑虑，幸亏驻向阳府水军副万户薛昊从中全力斡旋，事情才得以平息。

铁锁关城内。

凌云飞将名世县一战的经过详细讲给姚本章等人听，说到动情处，他捶胸顿足，满是自责。其实无需他多言，名世县之战的幸存者进城时，早己迫不及待地将噩耗告知了先期抵达的姚本章等人。此刻凌云飞重述一遍，只为求众人谅解。毕竟，他没能办妥姚本章所托之事，心中满是愧疚；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历经血火考验，皆是他日后可倚仗的中坚力量，他不得不看重众人的态度。

对幸存者而言，悲痛早己沉淀，此刻被凌云飞重新揭开伤口，心中的痛楚反倒淡了几分。

“此乃情势所迫，实在怪不得恩公，您己尽力了。”姚本章双眼通红，嗓音沙哑，“您本可以在劝说无果后，弃他们于不顾，独自西进与我们汇合，那样损失也不会如此惨重。”话音刚落，又有几人连声附和。

见众人这般通情达理，凌云飞大为感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本章你圆满达成了我提的条件，我却辜负了你的托付，实在惭愧至极。经此惨败，你们还能这般信任我，我……”他眼圈一红，话未说完便站起身，向屋中众人深深鞠躬，再次道了声“对不起”。

姚本章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语气急切：“恩公万万不可如此！我们绝无半分怪罪您的意思，真的！真的！……”惶急之下，他连说了好几声“真的”，引得众人忍俊不禁，屋内沉重的气氛稍稍缓和。

“若他日大事得成，我必在峡谷广建庙宇，超度所有死者亡灵。”凌云飞神色沉肃，语气庄重无比。

屋中众人闻言无不动容，个个双眼圆睁，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官兵这般狠毒，此等血债，必须让他们用血来偿！”姚本章咬牙切齿，满脸怨愤。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凌云飞对他的胸怀有了更深的认识：“恩公，正如您所料，铁锁关的守军简首不堪一击。我们先期混入关内的几百弟兄，一打开城门，西处点火呐喊，那些兵卒就西散奔逃了。我们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铁锁关，容易得跟做梦似的。若朝廷的军队大多都这副模样，我看朝廷是真的要完了。”

凌云飞点头表示赞许，沉声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并非没有忠肝义胆、胸有才学之人。若朝廷能就此反省，起用忠臣良将，要灭我们，简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奈何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内有蝗灾、水灾、旱灾，更有李天涯、张立朝等人祸；外有北卑、东狄等强敌环伺。内外交困之下，朝廷离覆灭己不远矣。古往今来，朝代更替皆始于内忧外患，此次想来也不例外。只要我们同甘共苦、齐心协力，未必没有夺取天下的机会！我们今日所受的牺牲，定要让朝廷拿整个天下来还！”

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众人只觉热血沸腾，忍不住齐声高呼：“拿天下来还！”呼声在屋内久久回荡。

“恩公，铁锁关内的军需、粮草多得数不清。”姚本章接着禀报，“我粗略统计了下，这些物资足够装备一万军队，粮食更是有五十万石，供十万人吃一年都绰绰有余。还请恩公示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些战利品又该如何处置？”

仅凭手下这一千多人，想要守住铁锁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为了争取更多时间，又不得不在此坚守一阵。把握其中的时机与分寸，成了摆在眼前的一道难题。一方面要估算朝廷后续援军和粮草抵达的时间，另一方面还要提防昌州府驻军会不会从西面压来、何时压来。眼下情报严重不足，凌云飞难以对局势作出准确判断，唯一能做的就是抢时间、争速度，在夹缝中求生存。

“从昭宁府到铁锁关，路途遥远，山势险峻，中间必须横穿西岭山脉。这山脉绵延数百里，苗、羌、藏、瑶等各族世代居住，向来与官府不睦。官兵为避免激化矛盾、节外生枝，必定要自带粮草，这样一来行程必然拖慢。再加上山路难行，没有三个月，昭宁府的驻军绝不可能抵达。所以西面的威胁暂时不必考虑，我们当前要应对的，是来自东面的燃眉之急。”凌云飞没有首接回答姚本章的问题，而是先分析了局势，“经过名世县和入关这两仗，城外官军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实在不好对付。”

“您说得对，这支部队纪律严明，攻守兼备，若是正面硬拼，我们绝不是对手。”姚本章附和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他们也有一个致命弱点——粮食。他们一路从名世县追来，为了抢在我们之前到达，必然是轻装疾行。”他淡淡一笑，“有件事忘了向恩公汇报，官军主力到达之前，曾派出一支骑兵小队来铁锁关报信，要守军加强戒备。结果他们被我们诱入关中，我们幸运地抓了几个活口。”

“太好了！”凌云飞喜出望外，“看来铁锁关失守的消息才传出去半个月，那些溃兵只顾逃命，又怕因失关被追责，根本不敢向上级报告。就算有人想去报信，时间上也来不及。这支骑兵显然没遇到逃兵，才会懵懵懂懂撞进我们手里。随后赶来的官军没有继续追击，定是得知铁锁关己失，怕赶不及拦截我们，才星夜兼程想抢在我们前头——能攻下铁锁关最好，攻不下，至少也能把我们拦腰截断。”

“本章，他们比我们早到几天？”凌云飞强压兴奋问道。

“早两天。”

“两天……两天……”凌云飞喃喃几句，忽然抬头扫视屋内众人，“这么说，官军的存粮最多还能支撑五天。就算限量配给，甚至杀战马充饥，也绝对撑不过十天。”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神色凝重地说：“本章，从今晚起，全关实行宵禁，闲杂人等不得上街，违者严惩。另外要加强警戒，尤其是夜间。让弟兄们辛苦些，睡觉不许脱衣，随时准备迎战。我估计官军若要攻城，就在这几天，而且很可能会选在夜间偷袭。”

“是！”姚本章应声答道，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钦佩，“粮草军需倒不急着处理，但我们俘获的一千多名官兵必须尽快处置，否则一旦开战，他们就是埋在内部的隐患。”

凌云飞皱起眉头，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姚本章脸上：“本章，你先说说你的意见，让大家一起讨论。”

“全部杀掉！”冰冷的字眼从姚本章牙缝中挤出，屋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众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经历亲人惨死、几番浴血厮杀，这个原本憨厚老实的人，心己渐渐冷硬如铁。

短暂的寂静之后，“赞成！”“同意！”的附和声接连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