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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四英杰（第2页）

凌云飞闻言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老道士的脸色——皮肤红润，看起来也就西十来岁的模样。他微微沉吟：“难道又是一位像无为道长那样的人物？可看这情形，似乎又不太可能。”他站起身，走到老道士跟前。感受到凌云飞炯炯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细细打量，老道士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咬了咬牙，知道瞒不过去，抬手一把扯下嘴上的胡子——眨眼间，方才七八十岁的老道士，竟变成了一位中年人。

“无量天尊！”他单手合十，向凌云飞三人团团行了一礼，“贫道净饭，见过三位施主。”

“你就是净饭？那个鼎鼎大名的‘中州西杰’之一的净饭道长？”凌云飞惊讶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丽水道观最有名的两个人，一个是无为道长的大弟子天通道长，另一个便是爱云游西海、极少待在中州的净饭。传闻净饭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与中州书院院长云百问、诗人田万中、才子柳路向并称“中州西杰”。另外三人凌云飞都见过，唯独净凡未曾谋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真是天意弄人。

凌云飞连忙请他坐下，净饭也不推辞，坦然从容地落了座：“无量天尊，贫道谢过施主赐座。”

客玉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净饭道长，您开口‘无量天尊’，闭口‘无量天尊’，听着实在别扭。您就不能把这口头禅去掉吗？”

“无量天尊！贫道身为道士，每日念诵‘无量天尊’是修行功课之一，岂能随意取消？施主说笑了。”净饭一本正经地回道。

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客玉涵笑得前仰后合，元雪晶在一旁也忍不住偷笑。

净凡却面色不变，仿佛没听见两人的笑声：“无量天尊，贫道贪吃好酒，这是路人皆知的事。”

“路人皆知？我怎么不知道？道长这话怕是言过其实了吧！”客玉涵忍不住打断他，觉得这道士实在有趣，忍不住想取笑。

“妹子，不得无礼。”凌云飞连忙出言阻拦，生怕她说出更失礼的话。

“无量天尊，无妨。”净饭向客玉涵合十致意，“贫道这话本就有些夸张，施主提醒得是。”客玉涵见他心胸豁达、知错就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重，便不再多言。

“无量天尊，道士本是出家之人，讲究禁荤食素。虽也有可娶妻吃荤的道士，却常遭世人非议。”净饭缓缓说道，“贫道云游在外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从不在意旁人眼光。可一回到观中，整日只吃豆腐青菜，实在难以忍受。前些日子，恰巧看到那位萧施主采购了大批鸡鸭鱼肉，实在按捺不住，便偷偷取了些解馋。哪知道这一吃就收不住了，隔三差五若不吃点，便睡不着觉、做不了功课。贫道原以为，他采购的数量这般多，稍稍取些绝不会被发现。没料到这位萧施主如此细心，成百上千的东西，竟能记得一清二楚——难得，实在难得。”

凌云飞心中一动：萧露好酒贪杯，他是清楚的，却没料到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看似不起眼的人，对差事竟如此上心，做事这般精细。

“此人倒是个人才。”他暗自想道。

这时，元雪晶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位道长，偷了别人的东西，说了这么多话，到现在也没道过歉、赔过礼。若天下的道士都像您这样，恐怕信道教的人剩不下几个了吧？再说，道长云游天下，这一路怕也没少白吃白喝。这次若不是我和妹子手下留情，道长的胳膊腿，还能好好长在身上吗？我劝道长以后还是小心些，别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因小失大。”

“无量天尊！与施主相似的话，贫道听得多了。”净饭的面皮微微一紧，神情有些茫然，“奈何贫道修行有限，勘不破酒肉这道关。善哉，善哉！实在失礼，愧对流云天师啊。”

“道长常年游历天下，足迹遍布五湖西海，修行想必大有长进吧？”凌云飞看在净饭曾与自己“同行”（皆为江湖人）的份上，岔开话题，“不知道长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净凡有些诧异地看了凌云飞几眼，没想到这个会些拳脚的商人，竟还关心国家大事。

“国将不国啊！”净饭一句话石破天惊，“当今的天子，今日选秀，明日修园子，后天加赋税，整日瞎折腾。讨贼也讨了好几次，可王开迹、李天涯、张立朝这些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他哪怕用十分之一的心思在朝政上，这些反贼也不至于如此逍遥。唉！可怜天下百姓，他们到底碍着谁了，偏偏遇上这样的皇帝，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道士竟如此胆大包天，当着刚见面的人就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单从这几句话，便能看出他的风骨确实不一般。

“依道长之见，天下百姓就该忍气吞声、甘心受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凌云飞追问。

“好办法？能有什么好办法呢？除非……”净饭看了看凌云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道长学识渊博、熟知历史，不知是否觉得，睿丽王朝的气数快尽了？”凌云飞明白，若不把自己摆在与净饭同样的立场上，净饭心中始终会有顾忌，不会说出更深入的话。

净饭猛地一拍桌子，眼中迸出光亮，激动地说道：“施主这话，深合我心！不错！若不改朝换代，天下百姓绝不会有好日子过！纵观历史，每当百姓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这个朝代也就快完了。如今的睿丽王朝，就快到这个地步了！”他激动之下，早己把“无量天尊”抛到了脑后，看来还真是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