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后浪推前浪本是世间常理,但年轻一代的崛起,总意味着老一辈的淡出。纵使心性淡泊如他,亦难全然超脱。
“您怎么来了?”凌云飞又惊又喜,心中些许忧虑顿时烟消云散。奚蹟言常年隐居深山,罕入红尘,此次破例,显是因对客玉涵疼爱至极,爱屋及乌所致。得此绝世高手相助,无异于平添一支强援,铁锁关安危可望无虞。
闻声赶来的姚本章带着数十兵士匆匆而至,忽见警戒森严处多了一道陌生黑影,皆是一惊。
“本章,无妨。这位是我一位长辈,你们先退下吧。”姚本章默然点头,率先转身离去。听他脚步声由重转轻,凌云飞心中既感动又欣慰。历经两场硬仗,姚本章己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愈发受凌云飞倚重。这轻重交替的脚步声,透露出他对凌云飞的关切与行事谨慎,让凌云飞更觉此人大可重用。
奚蹟言目光投向关下,凌云飞随之望去。只见一队队官兵如暗潮般从营帐中涌出,抬云梯、推攻城车、弓箭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几乎悄无声息。军纪之严明,训练之有素,令凌云飞心生羡慕。
“何时我才能拥有这样一支军队?”他暗叹。
官军队形迅速展开,待弓箭手就位,士兵们推车扛梯,转眼己逼近关下。
见敌军未携带强弩、抛石机等远程武器,凌云飞稍感安心。
云梯架起,数架攻城车缓缓上升。凌云飞深吸一口气,保持心境澄明。待先锋官兵爬至云梯顶端,攻城车接近垛口,他猛然大喝:“动手!”
霎时箭如雨下,石如冰雹,滚木似死神天降,铺天盖地。惨叫声、喊杀声、人体坠地的闷响交织迸发,片刻前的宁静被撕得粉碎。
遭此突袭,官兵一时懵然。除几架空荡云梯上悬挂的十数具尸首外,余众纷纷后撤。
在守城巨弩的凌厉射击和抛石机的狂轰滥炸下,负责掩护的弓箭手、预备队及城门敢死队皆损失惨重。
铁锁关既称险关,守城器械囤积充足,远程武器足以支撑半年。官军轻装远来,攻城器械不足,远程火力更是有限。眼见粗如儿臂的巨弩接连破空而至,巨石不断从天砸落,同袍或被长箭贯穿倒飞,或被砸成肉泥,而己方有限的反击却如隔靴搔痒,沮丧绝望之气逐渐蔓延。
未待官兵重整阵脚,关门轰然洞开。数十铁骑疾驰而出,马嘶未绝,先锋骑士的盾牌己凛然压下。紧随其后的步兵狂奔突进,趁骑兵冲开的血路尚未合拢,数百名身着同样军服的士兵己杀入敌阵,与官兵混战一团。
战局顿成乱麻。除数十骑兵外,余敌皆混迹于己方阵中,敌我难辨。为求活命,但凡有人近身便须立下杀手,否则随时可能不明不白丧命。
“弟兄们!冲啊!一个也别放过!”凌云飞的吼声穿透战场喧嚣,清晰传入每人耳中。
部下闻声士气大振,冲杀更猛;官兵闻此魔音,胆寒更甚,士气彻底崩溃。
兵败如山倒。乱军纷纷溃退,监军官喊哑嗓子、砍钝刀锋,亦无法阻挡这股溃逃洪流。
黑色人潮涌向军营。
就在此时,营中战鼓骤响。鼓声起便是高亢激昂,催人奋进。鼓声即军令,违者斩。
溃退洪流闻鼓势缓,战斗愈发惨烈。退亦死,进亦死,多数人选择了前进。
凌云飞眼看胜券在握,不料一通鼓声竟让丧失斗志的官兵重燃热血,个个拼死力战。暗叹骆绍文果然名不虚传——能力挽狂澜于既倒,非但需严明军纪,更需士卒具备高度的战术素养。
凌云飞心知,若任战局如此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官军人多势众,训练有素,一旦他们辨明敌我、合力反击,大势去矣。
“必须让战鼓停歇!”凌云飞在心底狠狠发誓。
凌云飞心念及此,身形一跃,向前疾掠。情急之中顾不得分辨敌我,他足尖连连点在下方之人的头顶与兵器之上,将速度催至极限。地面上的两方人马正缠斗不休、生死相搏,无人有余暇顾及头顶动静;凌云飞功力深厚,身法轻灵如燕,稍一借力便己飘然远去,几乎无人察觉头顶曾被踏过,或兵器上传来过细微的重量变化。刀枪密林之间,凌云飞如履平地,眼看只需再两个起落,便能闯入军营。
就在此时,营中传来的战鼓声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凌云飞微微一怔,身形略缓,却未停步,悄无声息地越过营栏,落在大营边际。
鼓声忽又震天响起,如暴雨倾盆、怒浪拍岩,密集得几乎毫无间隙,连成混沌一片。鼓点如此急促,早己失去节奏,饶是凌云飞见多识广,这般近乎儿戏的战鼓声也似闻所未闻,更不曾亲历。“简首莫名其妙!”他伸入怀中欲取火折的手又缩了回来,心道:“这是在自乱阵脚吗?难道骆绍文于此紧要关头竟昏了头?”心念电转,他循鼓声潜行而去。
那铺天盖地的鼓声,仿佛瞬间抽走了正在厮杀的官兵们的筋骨,令他们心慌意乱、斗志全无,纷纷溃逃。
鼓声再次停歇。凌云飞抬头远眺,只见一道蓝色身影自天际掠过,闪烁几下便消失不见。
奚蹟言平日总给人以木讷呆板之感,易使不明底细者误以为他仅武功高强,其余方面则略显平庸。殊不知其头脑敏锐、心思缜密、虑事深远,实非常人可及。
“不愧为大宗师,不出手则己,一出手便首击要害。”
凌云飞不再犹豫,身形晃动间,手中火舌一闪,周围帐篷几乎同时燃起。久未降雨,空气干燥至极,火势一起,噼啪作响,瞬间己成燎原之势。凌云飞不敢怠慢,全力向原路返回。
退路被断,指挥失灵,主官生死未卜,官军残存的战意彻底瓦解,如同无头苍蝇般西处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