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 空气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 云晚晴在公寓楼下便利店买咖啡。 纸杯烫手。 她低头小心吹着气,绕过一滩反着天光的积水。 一团脏兮兮的灰影从旁边的绿化带猛地窜出。 速度太快。 云晚晴猝不及防。 “哎!” 惊呼声和咖啡杯落地的闷响同时响起。 温热的褐色液体泼溅开来,弄脏了她的帆布鞋。 罪魁祸首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 灰白条纹,浑身湿透,绒毛纠结成绺。 它显然也吓坏了,蜷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瑟瑟发抖,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惊恐地盯着云晚晴,喉咙里发出微弱嘶哑的呼噜声。 尾巴尖秃了一小块。 心脏像是被那湿漉漉的眼神攥了一下。 云晚晴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 小猫瑟缩着后退,却虚弱得没力气挪多远。 她触碰到冰凉颤抖的小身体。 骨头硌手。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她轻轻把它拢进怀里,用纸巾擦拭它湿透的绒毛。 小猫挣扎了一下,随即像是认命般,把头埋进她的臂弯,发出一声小小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公寓门打开的时候,祁若初刚好从书房出来。 她一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车钥匙,显然是准备出门。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 云晚晴抱着那团灰扑扑的小东西,有点心虚地站在玄关。 湿透的帆布鞋在地毯边缘留下深色的水印。 祁若初的目光扫过云晚晴脏污的鞋,落在她怀里那团瑟瑟发抖的毛球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什么东西?” 声音是一贯的平淡。 “猫。” 云晚晴把小猫往前托了托,“楼下捡的。快饿死了。” 她观察着祁若初的表情,补充道,“就养几天?找到领养就送走。” 祁若初没说话。 她走近两步。 小猫似乎感受到压迫感,在云晚晴怀里不安地扭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喵”。 几乎是同时。 祁若初猛地偏过头。 “阿嚏!” 一个响亮而突兀的喷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迅速用手背抵住鼻子,侧身避开。 “阿嚏!阿嚏!” 又是一连串。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鼻尖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浅红。 云晚晴愣住了。 她第一次在祁若初脸上看到这种近乎慌乱的表情。 尽管稍纵即逝。 祁若初迅速退开几步,拉开距离。 眼神恢复冷冽,但眼尾因为刚才的喷嚏而泛起一点生理性的。 “过敏。” 她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手指无意识地揉了一下发痒的鼻尖。 “啊?” 云晚晴有点傻眼。 她低头看看怀里无辜的小猫,又看看几步之外皱着眉、脸色明显不愉的祁若初。 “那……我把它放阳台?” 祁若初没再看她,也没再看猫。 她径首走向玄关,弯腰换鞋。 动作利落。 “随你。” 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显得有些闷。 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留下云晚晴抱着猫站在原地,听着那压抑的喷嚏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日子在祁若初若有若无的喷嚏声和云晚晴偷偷摸摸的喂食中滑过。 小猫被云晚晴安置在阳光充沛的生活阳台。 她网购了猫砂猫粮猫窝。 阳台门大部分时间紧闭。 祁若初回家时,如果小猫恰好靠近玻璃门张望,她总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或者干脆绕道书房。 云晚晴好几次撞见她揉着发红的鼻尖,眉头紧锁。 但祁若初从未再提要把猫送走。 只是家里各处悄然多了好几台强力空气净化器,日夜不停地嗡嗡运转。 小猫恢复得很快,黏人得很。 云晚晴在客厅改剧本,它就蜷在她脚边的地毯上打呼噜。 祁若初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它就趴在阳台玻璃门后,好奇地盯着里面模糊的身影。 有一天下午,阳光很好。 云晚晴盘腿坐在地毯上逗猫。 她捏着一根羽毛棒,小猫兴奋地扑腾跳跃,爪子勾着她的裤腿往上爬。 “初初!左边!右边!” 云晚晴笑着指挥,声音轻快,“笨初初,又扑空啦!” 话音未落。 书房门被拉开。 祁若初端着空了的水杯走出来。 她脚步顿在客厅入口。 目光落在满地翻滚的猫毛和那个玩疯了的小身影上。 云晚晴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 空气安静了一秒。 小猫也停下来,警惕地望着祁若初。 祁若初的视线从猫身上移开,落在云晚晴脸上。 “叫它什么?” 声音听不出情绪。 “啊?” 云晚晴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心猛地一跳。 她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 “初……初初啊。” 她故作轻松地捏了捏小猫的后颈皮,把它抱起来,展示给祁若初看,“灰扑扑的,像不像小时候玩脏了的初雪?” 她努力笑得自然,“很贴切吧?” 祁若初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像是在无声地拆穿她拙劣的借口。 看得云晚晴心底发毛,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 几秒后。 祁若初移开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向厨房倒水。 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周后。 云晚晴下班回家。 客厅空无一人。 阳台门开着一条缝。 小猫初初蹲在猫爬架顶端,阳光下,脖子上一抹亮光刺眼。 云晚晴疑惑地走过去。 初初温顺地让她抱起来。 一条崭新的黑色皮质项圈,镶嵌着一圈细密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项圈触感柔软舒适,尺寸刚好。 吊牌是铂金的,小小一片,边缘打磨光滑。 云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捏住那枚小小的吊牌。 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 吊牌翻转过来。 上面用极其清晰流畅的英文花体,刻着一行字: Mrs。QisCat 祁太太的猫。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吊牌上的刻字映得闪闪发亮。 云晚晴的手指停在冰凉的铂金上,指尖微微发颤。 阳台角落崭新的猫爬架顶端,初初满足地舔着自己项圈上那颗最大的碎钻。 屋里只剩下空气净化器低低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