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完了。
他赌上了一切,奔走呼号,联络朝臣,以为自己是在为大汉的存续点燃星星之火。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引着一群豺狼,围着一堆早己熄灭的灰烬,上演着一出自欺欺人的闹剧。
而他,就是这场闹剧中,最可笑的那个小丑。
李玄静静地看着他,等他那口气喘匀了,才缓缓地弯下腰,将那卷掉落在地的丝帛,捡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捡起的不是一卷浸透了心血与阴谋的盟约,而只是一张被孩童随手丢弃的画纸。
他将丝帛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对着王允,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残忍的微笑。
“王司徒,现在,你还觉得它有分量吗?”
王允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眼角的皱纹,无声地滑落。
承认自己的失败,远比死亡更需要勇气。而此刻,王允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玄将那卷血书,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件“废纸”。
“其实,也不能说它全无用处。”他忽然开口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至少,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很不错的名单。”
王允猛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李玄将丝帛摊开,用手指在那些名字上轻轻划过,那姿态,不像是在看一份盟友名单,倒像是一个屠夫,在打量着一排待宰的羔羊。
“这些国之栋梁,虽然撑不起大汉的天下,但用来当我们的垫脚石,倒是绰绰有余。”
“垫脚石?”王允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不错。”李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测的弧度,“他们既然想借着您的名头,去投靠一个新主子。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他们的这份‘上进心’,为我们自己铺路呢?”
他将那份血书,小心翼翼地对折,再对折,最后竟是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王司徒,您之前的计划,错就错在,您把希望寄托在了一群本身就烂到了根子里的旧臣身上。他们想的不是匡扶汉室,而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指望他们去拼命,无异于与虎谋皮。”
李玄顿了顿,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与老练。
“乱世之中,想要成事,靠的从来不是什么忠义人心,而是刀,是钱,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不是去联络什么太守,而是要想办法,把这份名单上的东西,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
他的话,彻底颠覆了王允数十年来的认知。王允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少年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可怕的魔力,能将人心中最坚固的信念,轻易地击得粉碎,然后再按照他的意愿,重新塑造。
“那……那我们该当如何?”
终于,王允问出了这句话。当这七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他己经将自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都交到了对面这个神秘的少年手中。
车厢外,远处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己经平息了,只剩下几声零星的哀嚎,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李玄没有立刻回答,他掀开车帘,望向前方那条被月光映照得一片惨白的官道。
道路的两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尸体上摸索着,为了一块发黑的干饼或是一件破烂的衣衫,争得头破血流。
这就是乱世。
李玄收回目光,车帘落下,再次将车厢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他看着己经彻底失魂落魄的王允,和正用一双混合着崇拜与依赖的眸子望着自己的貂蝉,缓缓地开口。
“第一步,我们不去陈留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黑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