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离开去安排加强安保,等候区只剩下沈冰一人。空调的冷风飕飕地吹着,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和冰冷交织的矛盾感。面具人给出的十二小时倒计时,如同无形的沙漏,在她脑海中开始流逝,每一粒沙落下都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同意合作,意味着踏入一个己知的、却深不见底的阴谋漩涡,将自己和秦渊的未来交给一个毫无诚信可言的操纵者。拒绝合作,则要面对“清洁工”的致命威胁、警方内部可能存在的黑手,以及一个因猜疑而疏离的林薇,生机渺茫。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无论选哪一边,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无法预料的后果。沈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仿佛被困在黑暗的迷宫中央,每一条通道都可能通向绝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偶尔有加强巡逻的警察走过,投向沈冰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警惕。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更加坐立不安。她起身走到ICU的玻璃墙前,凝视着里面那个被各种仪器包围的身影。秦渊安静地躺着,仿佛脱离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但他平稳的生命体征曲线,却是支撑沈冰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
“你一定要撑下去……”她无声地默念,指尖轻轻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能传递给他一丝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医生。
“沈冰,这位是陈主任,是院里顶尖的创伤与感染专家,我特意请他来负责秦渊的后续治疗。”林薇介绍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沈冰能感觉到,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依然存在。
陈主任冲沈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林警官己经大致跟我说了情况。伤者的情况确实非常严重,手术只是第一步,后续的抗感染和器官功能支持是关键,尤其是要警惕多器官功能衰竭的可能。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谢谢您,陈主任。”沈冰连忙道谢,心中却因为“多器官功能衰竭”这个词而猛地一沉。
陈主任没有多留,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续的治疗方案和风险后,便转身进了ICU旁边的医生办公室。林薇看着陈主任离开,才对沈冰低声道:“陈主任是信得过的人,技术也好。有他负责,秦渊得到最佳治疗的机会能大一些。”
这似乎是在释放一个缓和信号,表明她仍在尽力保障秦渊的安全。沈冰心中微动,但一想到那张纸条和面具人的警告,刚到嘴边的感激话语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这种刻意的保持距离,比激烈的争吵更让人难受。
漫长的夜晚在煎熬中度过。沈冰几乎一夜未眠,眼睛死死盯着ICU的大门和墙上的时钟,看着时针一点点挪向凌晨、拂晓。面具人的倒计时和秦渊的生死未卜,像两把锯子,交替切割着她的理智。
天快亮时,一名护士从ICU出来,告知秦渊的情况暂时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好转,仍然处于深度昏迷,需要继续密切观察。这个消息让沈冰稍稍松了口气,但远谈不上安心。
林薇靠在椅子上小憩了片刻,但显然也睡得极不安稳,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惊醒。清晨六点多,她起身去洗漱,并给沈冰带回了简单的早餐。
“吃点东西,保持体力。”林薇将温热的豆浆和包子递给沈冰,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沈冰接过食物,低声道谢。在目前的情况下,维持基本的体能确实是必须的。她小口地吃着包子,味同嚼蜡,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己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到一半了。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该如何验证面具人话语的真伪?又如何评估林薇的真实立场?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获取更多信息,帮助她判断的依据。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秦渊的伤势细节!面具人声称能提供“世界上最顶尖的治疗”,那么他或者他背后的势力,必然拥有极强的医疗资源。如果他能准确说出秦渊伤势的关键、甚至是连陈主任都尚未完全明确的内部损伤情况,或许能侧面证明其能力并非空谈。
而另一方面,林薇安排陈主任接手,如果陈主任真的技术高超且可靠,或许秦渊的情况能稳定下来,那样她对面具人交易的依赖就会降低。
但这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她最缺少的东西。
上午八点,医院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人来人往的走廊显得嘈杂了一些。林薇接了几个电话,似乎在安排工作,语气简短而果断。沈冰注意到,她偶尔会瞥向自己,眼神中带着深思。
九点左右,陈主任再次从办公室出来,脸色比昨晚更加凝重。他径首走向林薇和沈冰。
“林警官,沈小姐,有个情况需要跟你们说明一下。”陈主任推了推眼镜,“我们凌晨对伤者进行了更详细的影像学检查和血液分析,发现了一些新的问题。他的肺部感染比预想的更严重,出现了早期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的迹象。同时,肝功能指标异常,有急性损伤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