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司言打断她,慢条斯理地夹起菜,“我从没被拐过,阿翁是我亲阿翁,我们在平江府住了十几年,相依为命。”
她往门口抬了抬下巴,“若二位是来买点心,明日请早,若不是,就请回吧。”
男人见状,赶紧拽了拽妇人的袖子,又对着常司言陪笑,“华姐儿,你别气,当年是我们”
“我说了,认错人了。”
常司言没再看他们,转身拿起碗往后院走,背影笔直,连头都没回一下。
妇人站在原地,眼泪掉得更凶,想去拉她,却被顾翔不动声色地挡住。
顾翔沉声道,“我家小常说认错了那便是认错了,二位还是走吧,别扰了我们用饭。”
夫妇俩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讪讪往后退,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瞅了眼后院方向。
才出了铺子,妇人就拽住男人的袖子,问道,“怎会这样,她怎的半点情分都不讲?”
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先前打听着她日子好了,还以为”
男人往四周扫了圈,见没人,“别嚷嚷,许是那时候她太小,什么都忘了,忘了不挺好的吗。我们也知晓她阿翁还在码头摆摊,咱们找她阿翁谈,老人家嘛,心最软了。”
妇人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跟着男人,脚步匆匆。
常司言从后院出来时,手里还拿着块抹巾。
“小常,你真没半点爹娘的印象?”
顾翔凑过去问。
她知晓这对夫妇,在云来香门口转悠好几日了,但没有进来过。今日进来了,竟带来这样一个惊人大消息。
“没有。我打小就跟阿翁过,回了平江府后家里养着鸡、羊、还有两头猪,日子踏实。眼下在这儿每月能拿月钱,能说段子,过得比从前好多了。”
顾翔挠挠头,点点头,“也是,说不定就是来骗认亲的,别往心里去。”
“嗯。”
饭罢收拾妥当,云来香今日营业也结束了。
卫锦云拎着用油纸包好的一块酱方递给常司言,“拿着,回家给你阿翁下酒。天冷,路上慢些。”
“谢卫掌柜。”
常司言接过纸包,眉眼弯弯,“卫掌柜真好,我也喜欢卫掌柜。”
“不是白拿的。”
卫锦云白了她一眼,补了句,“小常啊,夜里抽空琢磨个新段子。”
“我就知晓。”
常司言笑着应了声,“晓得了。”
她拎着酱方出门,雪花落在她的油纸伞上,脚步走得稳稳的。
她没有父母,只有阿翁。眼下,还有云来香的一群人。
日子过得飞速,隔壁铺子的钥匙是王牙人交到卫锦云手里的,她连张父最后的影儿都没见着。契约被她好好地与自家的房地契放在一起存放起来。
眼下,她可是在天庆观前有两间铺子的掌柜。
天还没亮,云来香的厨房又点起了蜡烛。
卫锦云系紧围裙,把好多糯米倒进油里烹炸,刺啦刺啦,糯米遇到热油很快就成了圆滚滚的胖糯米花,灶上的铁锅也在熬着糖浆,咕嘟冒泡,甜香和米香很快漫了满室。
她往糖浆里撒上炒得喷香的核桃碎、黑芝麻,快速搅匀,再把炸好的糯米花倒进去翻拌。热糖浆裹着米花黏成一团,她趁热倒进木模里,用木槌敲打压实,边角都敲得严丝合缝,只等凉透了切块。
米花糕非常方便存放,若是陆岚去长江的日子久,它们放好些日子都没事。
小时候的冬日里,总有个戴旧棉帽的老人在街上走,戴着一台黑沉沉的像小炮筒一般的炉胆,架在脚架上,会挨家挨户地吆喝。
“炸米花咯——炸米花!做米花糕咯!”
那时祖母总会拉着她的手,挎着装满糯米的竹篮找过去。
老人把糯米倒进炉胆,拧紧盖子,然后摇着曲柄转起来,炉胆在火上慢慢烤。等到了时候,祖母就会捂上她的耳朵。
老人便把炉胆对准麻袋,脚一踩踏板。“砰!”一声巨响炸开,白花花的米花裹着热气涌进麻袋,香得她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