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那年,我九岁,主公夸我做得不错,说我杀了一个草菅人命的大坏蛋,说我是乖孩子做了正确的事情。
后来我一直杀人,一直杀坏人。
可能……也会有好人。
我不会在意。
也没有人在意。
这不重要。
成年那天,我难得走在街上。
执行暗杀任务的我,常年行走于黑夜,不见天光皮肤苍白。
她在栏杆隔出的妓院里蜷着,怯怯的也不说话,只在我路过的时候勾住了我的衣角。
她是个哑女,被家人卖到妓院,由于一直揽不到客人,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饭了。
抓住我,她是故意的。
被她抓住的我也是。
屋子太寂寞,训练太枯燥,死的人千篇一律,我拿着银钱,细细擦干可能沾上的血迹,交给老鸨,把她带回了家。
她是哑巴,不会说话,所以不会麻烦。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她会笑。
递给她吃食会笑,见到我会笑,勾起两个梨涡来。
这很麻烦。
因为会让我觉得可爱。
她胆子很小,不敢见生人,主公偶尔过来,她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藏着。
她会帮我整理内务,会做很美味的料理,会从林间偷偷采颜色鲜艳的野花,一束束地插在陶罐捏的花瓶里。
后来,我们相爱了,再后来她怀孕了。
我想收手。
主公不允。
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本不会留情。
没必要听人说话,何况他是死人,我是工具。
可那晚我刀慢了,于是我听着那个人从痛哭到怒骂,骂主公的罪行,骂他荒年征税催缴严苛,骂他强抢民女大肆奸|淫,骂他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一桩桩一件件。
骂完他又开始骂我,骂我是他的走狗,骂我助纣为虐,骂我不得好死。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杀的都是坏人。
幕府坏,起义好。
可今天,主动蒙在自己眼前的叶子,被人摘下了。
杀人就是杀人,于是我再也没法继续骗自己。
我放跑了他,我带着哑女跑了。
后来带教师父追了上来,他念着旧情,挑了我的手筋,废了我的杀人术。
于是我就成了你认识的父亲。
狛治,说这么多,我是想告诉你——杀人就是杀人,偷窃就是偷窃,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不会因为理由,而变得正当。
我刀下的每一条亡魂,在你出现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都成了我灵魂上担着的湿漉漉的稻草。
一点又一点地,压在我心头,闷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