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是你挣得钱。”
陈大牛稳稳把毛票放在闻小冬手心,像是什么正式的交易仪式,还要认真的嘱咐道:
“拿好了,别丢咯。”
闻小冬咧开嘴傻笑,傻乎乎的却无比满足。他不懂市场价,但也知道村里别的孩子捡瓶子,换不到他这么多钱,知道大牛哥对他很好,连毛票和硬币都是给他最新的。
闻小冬把编织袋折起来,他摸摸口袋里的钱,又想起车里漂亮的小男生,笑的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小冬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可以跟大牛哥说说吗?”
王大牛摸摸小冬毛茸茸的脑袋,早已经把这个脆生生喊他“大牛哥”的傻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大牛哥,我,想要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闻小冬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手紧张地攥着编织袋。
王大牛想了一圈,村里那些熊孩子,都爱跟着王亮那个混球屁股后边跑,没少欺负闻小冬。但这么大的孩子都有天性,小冬很想跟村里那些孩子一起玩,会跑故意到离学校近的地方捡瓶子。
有一回下大雨,闻小冬不知道被谁推进了泥水坑里,差点闹出人命,之后老村长还特意开了次大会。
闻小冬是闻奶奶收养的,天生脑子不太好。闻奶奶丈夫死的早,唯一的儿子早些年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有个私人煤矿塌了,死了好多人,那煤老板赔不起也跳楼自杀了,小老百姓哪里找的到人赔偿。
那天,老村长站在村头的槐树下,慢悠悠地说:一个村子里的人,能帮衬就帮衬,也不是吃不起饭的年代了。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血脉,一个锅里抡过马勺。
哪家的男人在矿上没了,哪家的孩子争气考上学凑不齐学费,哪家办红白事儿,乡里乡亲的,理应搭把手。
之后那些熊孩子就不敢闹得太过分,老村长不是什么大官儿,但在村子里年纪最长,辈分最高,说话最有份量的老人。
王大牛以为闻小冬说的朋友是王亮,那滑头小子不是好东西,每次把小冬使唤的团团转,然后拿几个瓶子就打发了,偏偏闻小冬是真傻,看不出来。
“小冬,别跟你亮子哥玩,大牛哥可以陪你玩啊。”
“不是亮子哥。”闻小冬摇摇脑袋。他不知道下午那个漂亮男生叫什么,小脸上苦兮兮的,半天蹦一个词儿。
“大牛哥,漂亮车,漂亮朋友,新来的!”
这么一说,王大牛就听明白了。村里人都知道,陈保民有个非常了不得的妹夫,听说时锦誉在大城市里开公司,这回是把儿子送到乡下舅舅家磨练,说什么男孩子要吃吃苦。
村里人都是农民,每天睁眼就是吃苦,想不明白有钱人的想法,但男孩子吃点苦也对。
“小冬想跟他交朋友?”
“嗯!”
闻小冬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百元大钞,跟献宝似的给王大牛看,崭新的粉红票子给大牛吓一跳。生怕闻小冬被王亮教唆着走了什么歪路,他压低声音紧张道:
“小冬,你哪来的?!”
闻小冬傻傻地说:“漂亮朋友,擦车,钱。”
王大牛落后的观念被颠覆,他每天走街串巷,吆喝,分类,风里来雨里去的蹬三轮一个月也才挣百来块零碎毛票。
“这钱可不敢瞎显摆。”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咂咂嘴,眼底只有最纯朴的善良,他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
“小冬,揣兜里拿回家去,让你奶奶保管,千万别让你亮子哥那个二流子看见了,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