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灌入,她睁开眼,一眼看见手上的白玉镯子,闻氏从前的确有一个翡翠镯子,只是当年她遭刺受伤,闻氏的镯子便碎了。
“阿娘,听闻玉碎是替主人挡灾。”云祐竹轻声道,”您信吗?”
无人应她,她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说着,“反正我是不信,倘若您还在,怕是又要问我争论一番了。
“鬼神之谈本就难说,您当初为我向佛祖求佑我,要我一生无虞,平安喜乐。望我像四君子中‘竹’一般坚毅。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故为我取名,祐竹。
“可是神佛未真正的庇佑我,也未予您平安。”云祐竹低垂着眉眼絮紧叨叨,“知晓神渡众生,难顾念每一个人。可我也想,为何我这位神却护不住您?”
云祐竹又磕了一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上红了一片。
闻氏两世都是死在青州,死在她十二岁的这一年。闻氏为她戴上长命锁,求过平安符,曾于佛祖跟前长跪,求佛祖保佑她一生美满,自己却从未为自己求什么。
而云祐竹求的那“愿阿娘一生平安”,也在千千万万个愿望中被吞没。
“阿娘,如今我回元陵,您会保佑我吗?”云祐竹看向闻氏的灵位,可人已不在,再也回应不了。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串铃铛,是她满月生辰礼。铃铛叮叮作向,在寂静的一片显得格外清脆。
她目光分外眷恋,声音温柔:“阿娘我知您会的您向来疼我,连哥哥都曾说过您偏爱。从小到大,哥哥有的,或是无的,我都拥有。
“您对我,一直都很好。”
她抬起头,唇角的笑淡淡。
“所以,阿娘,您报不了的仇,我来。”她的语气依旧缱绻温柔,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的仇人,也会一起下地狱。”
衣袖中的兰花帕子掉落在地,她捡起来双手合十,略带歉意道:“各位列祖列宗,谅阿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垂首,却忽地胸口疼,用帕子捂住唇,吐出一口血来。
她擦了擦唇,叩首道:“阿竹先走了。”
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穗年已候多时,笑着去迎她,却在看见她衣袖露出的帕子的血迹时一怔。
穗年连忙扶住她,关切道:“小姐,怎又吐血了?莫不是旧疾复发了?”云祐竹在那次遇刺中,中了西域的一种毒,叫做断命散、每月都会受万虫噬骨之痛。
断命对应短命,有大夫也断言云祐竹活不过十八。如今她已十五,还有三年。
闻家人一直在为她寻医问药,但终无所获,体内余毒至今未除。
云祐竹摇摇头,答道:“无事,你也知晓,我身子向来如此,早已见怪不怪了。”她拍了拍穗年的手以作安抚,“况且这样,于我而言不是更有利吗?”
云祐竹的计划穗年并不算全知,唯记得她恨她的生父,云家老爷云仲远。
穗年从小同她长大,见过云仲远是何等人,闻氏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恨从何处来也有迹可循。
“您当真要回元陵?”穗年问道。
云祐竹颔首:“我已回信给父亲,过几日启程,岂能反悔?”她又看向穗年,“若你不想回去,留在青州也可以。”
穗年连忙摆摆手,头摇得和波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说过要一辈子追随小姐的,小姐您可不能抛下我!”穗年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愁眉苦脸,“小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穗年哭唧唧说着与她过往的点点滴滴,丝毫不给她插嘴的闲空,还是穗年见她不说话,满脸悲伤的问她是不是很早就想抛弃自己了。
“乱想。”云祐竹戳了戳穗年的脑们,无奈道,”这不是怕你不愿回去才这般说的吗?”
她抱着云祐竹手臂的力度更紧,道:“总之小姐你不能抛下我!”
云祐竹看着地,想起前一世在大火中香消玉殒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云祐竹想,这一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美满需争,仇同样得报,谁也不能阻止。
她将那块沾血的帕子收好,穗年笑着拉她回去喝药,她看着朦胧烟雨,撑开伞,同穗年说笑离开。
今夜,她也要将剩下的事情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