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泽的家在山上,距离市区60多公里,而且每天只有一趟班车。
此时已晚上9点,他只能在常住的旅馆凑合一晚。
第二天中午,吴天泽草草吃了碗刀削麵,背起行囊往汽车站赶去。
13路公交车还是那样挤,售票员依旧那样暴躁,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吴天泽在摇晃的车厢里转身都是奢望,他紧紧抓著拉环,生怕一个剎车就落个狗吃鸡蛋皮。
好在临河城並不大,20分钟的车程很快结束。
他逃似地挤出车厢,直奔写著《临河——山顶》的依维柯上。
“哟,小泽,你咋回来了。”
“对啊,昨天你妈妈还说你要等暑假才回来。”
“呀,你这髮型是北平时兴的哇,看著就带劲儿。”
车上都是回山顶乡的人,一见到他,便七嘴八舌地问起。
“么有,我回家办点事,很快走。”
吴天泽笑著说了句,又叔叔婶婶地叫了一圈,才坐到靠后的座位上。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不由地想起母亲和弟弟,他们会很好相处吧?
还有那个叔叔,会不会投资电影?
退学的事是暂时瞒著,还是坦白?
伴隨著这些疑虑,依维柯缓缓启动,往山上驶去。
车子沿著蜿蜒的盘山公路前行,山间独有的泥土气息渐渐唤起了吴天泽的记忆。
他望著路旁初现嫩芽的树木,远处若隱若现的山峦,以及错车时窗外的悬崖峭壁,莫名地感到亲切。
而路边那些红色標语,又让他不禁暗笑。
《护林防火,人人有责》
《拦截警车是违法行为》
好嘛,这是哪个人才写的標语,合著拦截其他车就不违法了?
这也是有了煤炭后,才闹出的笑话吧?
说起山顶乡,称一句世外桃源也不夸张,有山、有水、有百年苍松,还有珍稀鸟类。
但自从这里发现了煤炭,一切都变了。
清新空气没了,只有拉煤车呼啸而过的煤灰,清澈见底的溪流也被煤泥填满。
吴天泽想想都觉得疯狂,130多家煤矿中,仅20家有手续,剩下全是黑煤窑。
记忆中,一个初一輟学去挖煤的同学,等他毕业,人家已开上了桑塔纳。
那可是94年啊,而且那时煤炭的出坑价才55块钱一吨。
类似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一些胆子大,路子野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吴天泽要找的叔叔——林二奎,便是其中一员。
88年,林二奎和父亲合伙买了辆拖拉机拉煤,刚准备大干一场,父亲却得病而亡。
林二奎也能吃了苦,一个人愣是將买拖拉机借的钱全部还清,此后每月照常给吴天泽家分红。
可惜好景不长,机改车的出现,彻底將拖拉机淘汰。
林二奎无奈卖掉拖拉机,將一半钱给吴天泽家送来,母亲死活不要。
两人你送我还好几天,期间正好赶上经常拉煤的煤矿要卖,林二奎动了心思便没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