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了豆子,便胡乱窝在人家厨房里睡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主人家回来时,两人都沉睡未醒。
最后,两人因为偷吃了人家的豆子,被主人扭送到官府,白夫人赔了主人家一大笔钱才平息了这次事件,但两人却因为“盗窃”之事,被学堂里的程先生罚抄《礼记》十遍。李璧月素来不是能坐下来抄书的性子,最后也只能是云翊帮她完成。迄今,李璧月也没有想明白,字体端庄秀丽的云翊是如何能写一手和她一无二致的狗爬字,让程先生也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
火光明灭,李璧月不知不觉,又看了他许久。
说也奇怪,从前她觉得他不是云翊的时候,觉得他与云翊处处不同。如今确定他的身份之后,又觉得他与云翊处处相似。
她忽地又想起离开长安之前,长孙璟的话。
那日,一向没有长辈样子的师伯少见的语重心长。
“阿月啊,当初清尘散人和谢府主封印他的记忆,不告诉他真相自然有其原因。如今谢府主和清尘散人都已逝去,武宁侯府阖府被灭,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这个世界上与他羁绊最深之人便是你了。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就由你自己决定……”
也正是因为长孙璟的话,每次李璧月话到嘴边,却又犹豫。
现在的玉无瑑并不记得以前的事,却也活得轻松自在。
如果她告诉他,其实你是武宁侯府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你家的血海深仇等着你去报。纵然届时玉无瑑能想起她,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最后,她想,还是再等等吧。等到她再变强一些,最少等她查清楚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最少,他们眼下已经重逢,眼下这般相处得还不错。
“李府主,李府主……”
男子清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李璧月陡然回神,这才发现玉无瑑站在她的旁边。
“怎么了?”
玉无瑑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璧月以为是灶膛的烟火粘在他脸上,以至于他不太舒服。可是她看了一会,那张脸依旧隽逸无暇,什么异常也没有。
她答道:“没有。”
玉无瑑:“那为何李府主一直盯着我看,都没发现灶膛里的火熄灭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自然,李璧月却一下子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竟忘了,他们如今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两小无猜的时候,他们整日里看得最多的就是对方,就算看上三天三夜,也都习惯。
的
如今长大了,她这般盯着一个男子的脸看,就算对方算是个道士,这也是不太合适的。恐怕唯一的庆幸是他眼下缠着黑色绸布,看不见她红透的脸。
慌乱之间,她随口道:“玉相师长得颇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一时看忘了,我这便添柴烧火。”
她胡乱拣了些木材,一股脑塞进灶膛中,红彤彤的火光重新燃起,听到身边人小声嘀咕一句:“故人?”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玉相师就当没这回事。”
锅中的莲子汤很快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不一会就散发出阵阵清香。
……
莲子汤清甜可口,四人吃完,天就彻底黑了。
这一路路途劳顿,那三个老、病、残,自然是吃饱就呼呼大睡,但是李璧月想着白日里春三娘的话,不敢睡得太深,只是浅眠。
睡到半夜,她忽地听到远处传来“滋滋”的声音,那声音好似用金属摩擦钝物的声音,非常刺耳。
她心中警醒,出门一看,只听到声音是从西南一侧回来。她抬眼望去,见到那个方向有一座低矮的房子,掩映在荷田的后面,白日里并不显眼。
李璧月足下轻蹑如飞,很快就到了那房子后面。
月光之下,她看到一名少年坐在湖边,手中握着一柄铁锈斑斑的短刀,就着湖边的青石,正在磨刀。
那少年穿着一身玄霜色的衣袍,浑身都透着一股如冰似雪的极寒之意。今晚月色分明,周围一切都明晰可见,可偏偏那少年所在的地方似乎不被月光所庇护,始终处于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唯有那“滋滋”的磨刀之声却是愈加一声快过一声,暗红色的铁锈从刀身上慢慢剥落,逐渐露出锋利的寒刃。
“阁下是……”李璧月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