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怜月的视线。
其实,在这个时代,成婚迎亲,更像是宗法制度下的一种权力交接仪式。虽然很残酷但这个时代的女人,更像是一种物品,成婚,便代表著將女人的所有权从父母,转交给丈夫,公婆。
在夫婿接亲,进入轿之前,还要经歷三个步骤。
戒妆!
辞宗!
覆面!
所谓戒妆,便是点妆,梳发,盘头,正常来说这个过程应是女子亲生母亲来操持,若是亲生母亲早逝,那便让其他女性长辈代替……只是这里是寧国,上哪儿去寻怜月的长辈?更何况,怜月的长辈几乎都已经不存於世,是以只能让楚梦嵐这个弟子代劳,也算是涨辈分了。
在一般人眼中,所谓戒妆是母亲和女儿最后私密的交流,依依惜別。实际上,真相可能还要更残酷一些,《礼记》有载,母亲在为女儿梳头之时,袖中要暗藏银簪,簪头还要淬毒,要防止女儿有其他相好,前来劫婚。
至於辞宗,则是新娘跪听父亲训话,《礼仪》记载: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最后则是覆面镇压。
多数人以为红盖头乃是为了消除新娘子的羞怯,实际上则是以红布遮眼,避免新娘记住道路逃跑,毕竟这个时代绝大部分未成婚的大家女子,都是极少出家门的,便是真从轿中跑出去,那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哪儿是哪儿。
当然这些规矩对怜月来说,其实都没多大用处,没有长辈,戒妆,辞宗便没什么意义,至於红盖覆面……以怜月的实力,若是真想要逃跑,大抵也是没谁能拦得住的。
外面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
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驛馆房门紧闭,楚国使团的人便全都成了娘家人,此时此刻正堵在门口。
中原虽四国,却同宗。
实际很多方面的规矩都是大差不差的,按照礼仪,新郎要献上却扇诗,而且还要诗过三关才行,如果却扇诗失败则翻墙强攻,如果成功则启中门。当然这对宋言来说问题不大,隨意在脑海中搜颳了一圈,什么杨师道,元稹,刘禹锡,三首却扇诗张口就来。
纵然楚国使团之人想要刁难一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三首却扇诗都是极好的,只能开启中门。
屋外,传来脚步声。
红盖头下面,怜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勾起了些微弧线。
吱呀声中,房门被推开。
对现在宋言的模样,怜月是有些好奇的,可惜盖头遮住了眼睛,却是瞧不见。
倒是楚梦嵐抿了抿唇,心中虽有不舍,却还是嘆息一声,扶著怜月的胳膊,站起了身子,一步步走到了宋言面前,將怜月的一只小手放在了宋言掌心:“师公……”
宋言明明比自己还小呢,他还是林雪的弟弟……以至於师公这两个字,便著实透著一些彆扭。
“师娘便交给你了,莫要让师娘受了委屈。”
握著掌心柔弱无骨的小手,宋言笑了笑:“公主尽可放心,我宋言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必不会让怜月受半点委屈。”
“记著你的话就好,去吧,不要误了吉时。”
宋言微微頷首,握紧怜月两人便出了房门,实际上还有拜家庙和父受械两道流程,不过因著这地方没有怜月的长辈在,也就省了下来。
八抬鸞轿,轿帘早有婢女掀开。
宋言一手搀扶著怜月便入了鸞轿之內。
回去的时候队伍明显多了不少,却是楚国使团请来的脚夫,扛著的全都是给怜月准备的嫁妆。
又是一路吹吹打打,也就回了王府。
王府內,已然多了不少宾客。
“尚书令房德,送玉珊瑚一对儿……”
礼书先生拖长了腔调的嗓音在王府上空迴荡,宋言下意识瞥了一眼,但见那玉珊瑚,三尺来高,通体翠绿,显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估摸著价值不菲。
“大皇子洛靖宇,赠青玉双璜一对儿……”
“前门下侍中高洪,赠《双鸞舞空图》一副……”
“兵部尚书武安侯班城,赠虎鞭酒百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