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亦安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指尖捏着文件页角,逐行仔细看着——江寂深的遗嘱其实写得很清楚:他自己创立的科技公司股权、名下几处房产、银行存款全归奚亦安;连他在江氏集团持有的5股份也明确标注了“由配偶奚亦安继承”。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落在纸上,奚亦安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遗嘱有问题,是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江靳连的暗示:“江家内部的资产,得按族规来,不是一份遗嘱就能定的”。
原来从那时起,江家人就没打算认这份遗嘱里关于“江家财产”的部分。
他还发现,文件里一处城郊别墅的地址,和江寂深生前跟他提过的“以后养老的小院子”对不上,像是被人刻意改了备注,心中顿时有了疑惑。
他下意识地指尖敲了敲纸面,忽然想起江寂深的提醒,便把财产条款和地址异常的地方都用便签标出来,打算晚上再问。
整个白天,奚亦安大多待在偏厅或客房,尽量避开其他人。
偏厅的书架上摆着江寂深留下的书,他抽了本诗集翻着,偶尔停下来,按照便签上的指示,伸出食指在桌面上极轻、极快地敲三下——“嗒、嗒、嗒”,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几乎是第三声落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冰冷寒意便悄无声息地漫过来,裹着他的手腕,连书页都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人用指尖碰了碰纸页。
奚亦安的肩膀瞬间放松,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对着空气低声说:“遗嘱里写了你在江家的股份,他们肯定不会认吧?还有个别墅地址,好像不对。”
没有声音回应,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更贴近了些,像是在“安抚”他别急。
奚亦安便不再多问,继续翻书,偶尔念一两句诗里的句子,声音低得像耳语——这是他们之间隐秘的交流,没有旁人能懂。
牧苏来过偏厅两次。
第一次是送水果,放下果盘时状似无意地问:“亦安哥,昨晚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我好像听到走廊里有动静,还以为是进了老鼠。”
奚亦安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神平静:“没听到,可能是风吹的吧。”
牧苏盯着他看了两秒,没看出破绽,只能笑着说:“可能是我听错了。”
转身时,却又补了句,“对了,刚才听靳连哥说,江家的资产清算得找族里长辈做见证,毕竟是老家族的规矩,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这话看似好心,实则是在暗示遗嘱里的江家财产不算数,想挑拨他和江家人的矛盾。
奚亦安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翻书——他不会上牧苏的当,更清楚这份“好心”背后的算计。
第二次,牧苏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确认单”过来,递给他时特意靠近了些,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异常的气息,更想趁机提财产的事:“亦安哥,你看一下这个,都是寂深哥生前常用的东西,清点完了好登记。对了,江家那部分股份的事,靳连哥好像不太认可遗嘱,你要不要找刘律师再问问?”
奚亦安接过单子时,收敛住心底的排斥和警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寸,避开他的靠近,指尖飞快地扫过单子内容——全是些无关紧要的摆件,没有涉及任何财产凭证。他签了字,把单子递回去,语气平淡:“刘律师会处理,不麻烦你了。”
牧苏走后,奚亦安靠在沙发上,能感觉到那股寒意瞬间浓了些,像是江寂深在“生气”。
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低声说:“我没让他碰我,别气。”寒意慢慢淡下去,像是被安抚了。
江靳连一整天都在书房待着,只在午餐时出来过一次,问了句“文件看完没?江家那部分资产,你别抱太大期望,族规大于遗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显然没把奚亦安放在眼里;
江锦岁下午出门见朋友,临走前看了他一眼,见他安安静静看书,便冷笑着说了句“倒是沉得住气,可惜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到的”;
江锦逸则玩了一下午游戏,中途喊佣人送饮料时,故意大声说“有些人啊,仗着领了证就想分家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些话,奚亦安都听在耳里,却没放在心上——他知道,江寂深会帮他守住属于他们的东西,而他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不被这些挑衅打乱节奏。
这种“忽视”,恰好合了他的意——他不想在白天引起任何注意,只想安安稳稳等到夜晚,和江寂深商量对策。
只有牧苏,傍晚时又在花园“偶遇”他,闲聊时反复提起“江寂深”,想看看他会不会情绪失控,更想套出他对财产的态度。
可奚亦安只是平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句“嗯”,眼底没有波澜。
这份冷静,让牧苏温润的眼底掠过一丝疑虑——他记忆里的奚亦安,明明是个一提起江寂深就会红眼睛的人,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变得这么“硬气”?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早已被火化、安葬在墓园里的江寂深,正化作一道无形的影子,此刻就飘在奚亦安身后,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周身的寒意连空气都仿佛降了温——若不是怕暴露,牧苏此刻恐怕早已被那股厉鬼的戾气缠上。
夕阳渐渐沉下去,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奚亦安站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口袋里的便签被他攥得温热,又慢慢凉下去——那是江寂深用魂体的力量写下的,字迹很淡,只有他能看清,上面写着“入夜后待在房间,我来找你,江家财产的事,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