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段时日骤然成长,还是本就如此?叶倾华不禁沉思。不!不会有人成长如此之快。若本就如此,那这份心机隐忍,未免太过深沉可怖,竟从未露过锋芒。
她骤然想起,他暴露过。那年民间拜年,他曾严厉呵斥过临安公主,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如何敢训斥受宠的公主?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叶倾华暂且按下心中的思量,想着宴后与安无恙再行商议。随后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云舒身上停留一瞬后移开。嗯,似乎长了点肉,气色好些了。
心情颇好地夹起自己案上碟中最后一块抹茶酥,小口吃完。刚放下筷子,便见碟中又多了一块。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安无恙,原来他见她爱吃,悄悄把自己的夹给她。
两人相视笑开,端起酒杯低低碰了一个。才饮下,殿中却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陛下,如今我大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大兴之兆啊!”礼部左侍郎田士则似已喝高,满面红光,转而向太子道,“国运当续,不知太子殿下何时续娶新妃,为我大齐共创千秋盛世?”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叶倾华用力捏紧手中酒杯,太子妃薨逝未满一月,此刻便逼太子娶妃?这些人,分明是在剜太子的心。若太子承诺尽快续娶,必落得薄情寡义之名;若直言不愿,则会使追随他的臣工离心,皇孙李锐已失继承资格,若无其他子嗣,何以继统?
叶倾华正要说话,却听安无恙先开了口,依旧是他那副惯常的吊儿郎当模样,“田大人这话问得诛心啊!你希望殿下如何答你?是说明日便广选淑女?还是立誓终身不娶?殿下胸有丘壑,只有打算,你没事操什么心?若实在闲得慌,不如回家哄你那个和孙子一样大的儿子去。”
“我你”田士则一时气急,安无恙这是骂他为老不尊呢。
这时,雍和帝出言道:“长生,田爱卿也是关心国本,心系太子,言语虽急切了些,其心可鉴,不必如此激动……”
叶倾华与安无恙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所以,这是雍和帝授意的吗?
皇后暗暗咬着后槽牙,轻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太子却对她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太子面色平静,温声道:“父皇与田大人关心儿臣,儿臣明白。”他目光缓缓扫过席间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沉稳,“诸位放心,该娶之时,孤自会娶。”
恰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与惊呼:“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
“走水了,何处走水了?”有人惊问。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御林军将领快步闯入大殿,单膝跪地急奏:“启禀陛下,冷萃宫失火,微臣等正在全力救火。”
“你说何处?”雍和帝骤然起身,脸色大变。
“冷冷萃宫。”冷萃宫,废妃或罪妃幽禁处,简称冷宫。
“还不速去扑救,务必确保宫内之人安好!”雍和帝怒道。
“臣遵旨!”将领快速退下。
“蓉儿”雍和帝终是放心不下,绕过御案便要亲自前往查看。不料刚迈出两步,突觉得心口如被烈火灼烧,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噗——”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洒在大殿的金砖之上。他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大殿霎时乱作一团,众人惊呼着蜂拥而上。
“陛下!陛下”
“父皇!”
“太医,快,宣太医!”
雍和帝被紧急抬往乾清宫,万寿盛宴就此戛然而止。所有官员皆被勒令滞留于集英殿内,不得擅离,而几位重臣与宗亲则忧心忡忡地守候在了乾清宫外。
乾清宫内,皇后看着眉头紧锁的梁院正,急问道:“梁太医,陛下情形如何?”
“回娘娘,从脉象看,陛下似是急火攻心。然臣细探之下,又似有中毒之象。”梁院正转向一旁擅长毒理的周太医,“周太医,您来看看?”
周太医上前,仔细切脉,又翻看雍和帝的眼睑舌苔,只见眼白已泛起淡淡黄色,面色愈发沉重:“回娘娘,殿下,陛下确是中毒了。此毒下得极为刁钻隐秘,性极缓,平日潜藏不显,唯有在情绪极度激动、气血翻涌之时才会骤然发作,故极难察觉。”
“这是何毒?可能解?”太子慌忙问道。
“不知,臣从未见过如此奇毒。需即刻会同众太医商议解法。”周太医跪地,语气沉重。
“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父皇。”太子沉声道。
“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太子当即下令,召三司严查下毒之人。一时间,宫廷内外,人心惶惶。
集英殿内,被软禁的众人或惶恐不安,或心急如焚,各自或窃窃私语,或沉默以待。
蓝思容不知为何想到了云舒,三年前的万寿节,她与雍和帝逼迫他娶了她。三年后的今日,雍和帝竟在万寿宴上吐血昏厥。她不由得向云舒望去,只见他同旁人一样面露焦灼。但不知是否错觉,她仿佛瞥见他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快意一闪而过。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云舒倏然向她看过来。目光阴冷得如同地狱深处吹来的寒风,从她脚底瞬间蔓延全身。蓝思容只觉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身体微微发抖。
云舒见状,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丝弧度,那眼神分明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喉咙,蓝思容感到一阵窒息,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起来。疯了!她几乎可以肯定,云舒疯了!
她想大声喊,是云舒,一定是他做的!可是她没有证据,云舒回京后,甚少入宫,看似毫无机会。
从前,她一次次地逼迫他,仗的不过是他那份恪守礼教的君子风度以及对皇室权威的忠诚。可如今的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