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诅咒要是有用的话,要法律做什么?看谁不顺眼,咒上一咒便是。所以,别被困扰,那不过是无能者最后的哀鸣。”
安无恙被她这略带蛮横的逻辑逗得破涕为笑。是啊,他何尝不知,只是事关她的安危,他赌不起,他不能失去她。
“第三,这世间生双生的妇人不知凡几,绝大多数都能平安生产。你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家牛肉饼铺吗?他家那个据说一月病三回的儿媳,怀的也是双胎,两个孩子加起来足有十斤重,不也顺顺利利生下来了?所以,不要过度忧虑,好不好?”
说着,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臂上,“捏捏。”
安无恙依言轻轻捏了捏。
“感觉到没?这是肌肉。”叶倾华语气带着小小的自豪,“虽没你的那么大块,却也结实。我自幼习武,底子好得很。再说了,我答应过你要白头偕老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没做到过,是不是?”
“对不起……”安无恙心下涌起愧疚,“让你担心了。”
“长生,”叶倾华抬头,指尖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残泪,“永远不必与我说对不起。只是呀,我们是夫妻,以后有什么事,别憋着自己扛,我瞧着心疼。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可好?”
“好!”他点头应下。
叶倾华支起身,去亲他的脸,“真乖!”
将安无恙哄睡后,叶倾华躺在榻上,越想心中那股郁气越是难平。她悄然起身,穿戴整齐,披上披风,唤上春晓提灯,径直向着安家祠堂走去。
夜深人静,祠堂内烛火摇曳,牌位森然。叶倾华恭敬地上香、叩首,随后站起身,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各位列祖列宗,不孝媳前来告状,告我那不慈不孝的公爹安九思。”
她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安九思如何对待年幼的安无恙。正当她言辞愈发激愤之时,安九思的牌位竟毫无征兆地“啪嗒”一声倒了下来!
叶倾华先是一惊,随即怒意更盛:“公爹这是不服气?您当年欺凌一个懵懂稚子,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她上前一步,将牌位立起,“是,母亲和无忧的离世使您悲痛万分,可这和长生有什么关系?整件事,他最无辜。您怎么不怪自己让母亲有了身孕?怎么不怪太医院院正医术不精,未把人抢救回来?怎么不怪祖宗不保佑安家?您不过是挑软柿子捏,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罢了,懦夫一个。”
“您是他的父亲,本该护他周全,可偏偏您伤他最深,这是对幼不慈。若非祖父,您险些毁了他,毁了安家继承人,便是对祖宗不孝。您服不服?”
叶倾华说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您不爱他,没关系!有的是人爱他。祖宗爱他,祖父爱他,我爱他,往后,还有我们的孩子爱他。今日儿媳恳请公爹,往后莫要再扰他清梦!也望各位祖先对公爹,多加管束!”
说罢,转身离开祠堂。
门外早已泪流满面的安无恙一个闪身躲到暗处,待她走远,才出现在祠堂门口。见有支香即将熄灭,冷声威胁道:“吾妻年幼,心直口快。今日若有冲撞先祖之处,还望见谅。否则,我烧了这祠堂,入赘叶家,我说到做到。”
那只香骤然熄灭,然后又迅速燃起,像是被他气到了,却又不得不妥协。
见香火已稳,安无恙不再多言,迅速抄近路返回房中。叶倾华一回来,便假装无意识地将她抱入怀中,心下安定轻松。怕什么呢?不怕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陪她便是!
翌日,两人上衙时,在宫门前恰遇云舒。
安无恙神色舒展,主动颔首致意,“早。”
云舒闻言微怔,“早。”然后迅速打量了他一眼,那股由内而外的紧张感已悄然消失。所以,这是哄好了?看开了?
两日后,恰逢沐休。
临月郡主依礼备下束脩,前往盛南伯府,行正式拜师之礼。
正厅之内,茶香袅袅。云舒与临月郡主相对而坐。
“殿下的文章,微臣已拜读,见解独到,颇具灵气。”云舒率先开口,不吝赞赏。
“先生谬赞,学生自知学识浅薄,日后还望先生不吝教导。”临月郡主姿态谦和。
“殿下暂且不必急于称‘先生’。”云舒抬手制止。
“为何?先生可是另有条件?”临月郡主问道。
“是。”云舒点头。
“先生但说无妨。”临月郡主道,有才之士收徒,多半会有要求。秦王拜入云太傅门下时,太傅亦曾立下规矩,她能够理解。
“得罪殿下了,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云舒直言,“这第一条,便是殿下与微臣之间,唯有师徒名分。”
他实是有些怕了。自己似乎特别容易招惹桃花煞,临安公主、蓝思容、林瑚。前车之鉴不远。他虽只比临月郡主年长八岁,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必要的。
“这是自然。”临月郡主应下,险些没能忍住嘴角的笑意。先生这是应激了。
“其二,无论将来境遇如何,殿下都不可行任何损害百姓、危害社稷之事。”
临月郡主并未立刻应承,而是反问:“敢问先生,‘罪在当下,功在千秋’之事,可算不利于民?”这既是提问,亦是她对云舒的考量。师徒缘分讲究双向选择,她同样需要知道云舒的格局与器量。
云舒颇为满意,他需要的,绝非一个只会死记硬背或对他唯命是从、缺乏独立思考的傀儡。眼中掠过一丝赞许,道:“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