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沉著脸,许久默然无语。
贾詡缓缓起身站起,进而走到他的身边。纵然亲眼目睹张绣胸膛剧烈起伏,此时亦不觉好言劝慰。
“大丈夫生逢乱世,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此计虽然令人感到不齿,却是当下唯一破局之策。若不取信於那曹操,便是日后用计击溃李郭,將军亦难在弘农城中稳坐。利弊得失,你好好想想也罢。”
言毕,贾詡也不多言。
当即倒背双手,转身就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张绣咬牙,心中五味杂陈。
贾詡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將自己婶母送出去,却是於心何安。然而若不送出去,非但曹操难以取信,便是日后他张氏一族恐也难以保全。
毕竟汉末乱世,各方诸侯皆有后台。
反观自己,唯一后台便是关中的西凉军。然而隨著叔父张济的被杀,自己与李郭二贼间的反目。无论天子最终落谁家,关中自己是很定回不去了。
单凭日后弘农一座孤城,如何自保。
“亚父,难道除了献出婶母,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张绣不想放弃,急忙快步追上贾詡。说话的声音,甚至都带了些许般的颤抖。然而即便他目光露出何等的挚诚恳求之色,贾詡就只是脸色阴沉的黯然摇头。
“生逢乱世,但为大事,皆需有所取捨。正如昔日相国,为了让那吕布背反丁原而去,不惜將自己心爱的赤兔马奉上。”
“哎呀……”
听到这话,张绣又羞又恼。若非说出这话的是曾经救了自己性命的贾詡,只怕自己腰间宝剑早已出鞘砍了他的头。
“亚父说得什么话,婶母是人,如何能和一匹马相比?”
眼看此时的张绣急得直跺脚,贾詡则停下离去的脚步,神情复杂的回眸看向了他。
“人不能和马比?这话主公说得对啊。然而放眼这世间,人命早已烂如草芥,只怕还没马金贵吧?今舍婶母一人,固然耻辱如是。然而正因为是这样,主公日后才需更加图强。”
话到此处,贾詡的眼眸,透出如同利剑般的苍利。
“主公岂不闻,昔日越王勾践臥薪尝胆的故事。为了实现心中梦想,他不惜入吴为奴数年,忍辱负重。今你不过舍婶母一人,若能於未来换来万里江山的千秋霸业,亦不亏当世英雄二字。”
“我……”
贾詡一番敲打,张绣面沉似水,不觉默然。
眼看其再度踱步远去,张绣望著他背影,心中苦闷犹是。思隼良久过后,张绣失魂落魄的朝著婶母邹氏妇人的府邸走去。
纵然贾詡的话,说得鞭辟入里。然而这件事,他也不敢轻易如此做主。待等见了邹氏夫人,母子二人於画阁简单坐下。望著一脸苦闷的张绣,邹氏夫人灵动如水的眼眸,已经浮现出些许异色。
“绣儿此来,是何用意,妾已尽知。”
“婶母,我……”
迎上邹氏夫人的眼眸,张绣不觉有些失神错愕。甚至不等他开口说话,邹氏夫人便肃穆般开了口。
“情况大抵,妾已知晓。既嫁入张家,妾毕生无悔。今愿效仿那昔日离间董卓、吕布二人的貂蝉,为大义舍此残躯。绣儿勿疑,当以大业为重。日后在你亚父的辅弼帮助下,开创霸业如是。”
“婶母!”
闻言,张绣哭拜於地。却见邹氏夫人缓缓起身,竟是朝著府苑门口走去。难以想像,贾詡此前对她已有明言。邹氏夫人深明大义,竟是连远赴的行囊和车马都已准备妥当。
“绣儿,记住婶母的话。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间,当学昔日的越王勾践。唯有如此,方不负妾今日厚谊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