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昨日自觉失言,半道拐去南市买砚台,说是向我赔罪。”
可赵广宁出门一宿,至今早仍未回到状元楼。
因他一向是个急性子,其同乡以为他昨日买完砚台,径直来了徐寄春处道歉,便未曾出门寻找。
岂料,方才京兆府的官差找到徐寄春,言今早询善坊出现一具被挖心的男尸。
仵作验尸时,在男尸的衣袖发现一封染血的书信。
信中起首顶头第一行,写着:子安。
当时人群中有一个看热闹的书生认识徐寄春,立马带着官差找来高升客店。
男尸的身份自此明了:是汝州籍进士赵广宁。
他死于昨夜戌时中,死后被人挖心。
而凶手,多半是近来令京城人心惶惶的连环挖心凶犯。
徐寄春说完来龙去脉,已然泪流满面。
倘若昨日他不曾与赵广宁约定诗社之会,赵广宁便不会着急去南市,因而招致杀身之祸。
是他多嘴多舌,害死了赵广宁。
十八娘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学着平日孟盈丘安抚爱哭鬼秋瑟瑟的样子,轻轻拍他的后背:“子安,你别自责,错的是凶手不是你。”
徐寄春伏案大哭:“和豫兄从始至终以诚相待,如今却因我一言丧命,我实在对不住他。”
自他一飞冲天,高中探花。
往日那些和颜悦色的举子,对他再无好脸色。
赵广宁,是为数不多真心恭喜他的人。
可这般好人,却死在为他买砚台的路上。
所有人越说不怪他,他愧疚越甚。
他哭得撕心裂肺,十八娘困惑地挠挠头,索性上前一把抱住他。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回秋瑟瑟撒泼打滚哭个不停,孟盈丘抱着秋瑟瑟来回晃了几下,哭声便停了。
十八娘原想抱起徐寄春轻晃。
可咬牙试了几回,他不动如山,她满头大汗:“子安,你好重啊。”
一团朦胧虚影笨拙地试图打横抱起他,徐寄春手足无措,干脆破涕而笑。笑够了,擦干眼泪,问道:“十八娘,你有事找我吗?”
十八娘从小包中翻出那张纸递给他:“子安,谢谢你,我已收到你的供品。”
徐寄春一目十行看完纸上内容:“任流筝,存。十八娘,任流筝是何人?”
十八娘:“楼里的账房。”
徐寄春:“楼里?”
十八娘:“对啊,我住在浮山楼。”
徐寄春摩挲着手上的纸,好奇道:“你明明是鬼,为何这张纸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纸?”
十八娘得意洋洋:“浮山楼所用之纸来自地府,是三界中最特别的纸。不管是人是鬼,都能看见。”
一人一鬼的话匣子打开,徐寄春小心翼翼问起自己的亲爹:“十八娘,我爹是何人?”
十八娘心虚地别过脸,眼珠子转个不停。
浮山楼中所有鬼的名字,飞快掠过她的心头。
最终,她选定其中一鬼当徐寄春的便宜爹:“你爹啊,叫贺兰妄。长得小有姿色,不过是个短命鬼。”
“我需要为爹尽孝吗?”
“不用,他不知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