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鬼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偶有巡夜的官差提着灯笼怒气冲冲上前,又在看清陆修晏的相貌后,换了副赔笑的模样,整齐划一地往别处去了。
徐寄春说出他的疑惑:“今日张夫人的话里,三番五次提及生儿子一事。秦公子今年才五岁,秦大人这般年纪得了这么个独苗,实在算得上中年得子。除了秦娘子与秦公子,秦大人没有旁的儿女吗?”
陆修晏:“还有几个女儿。不过,她们似乎也在旁处静养。”
十八娘倒知道缘由:“秦大人素来痴迷命理之说,认定女儿们的生辰八字有碍他的仕途,故而女儿们一落地,他便派人送走了。”
陆修晏好奇道:“这是秦大人的秘密,连我都不知晓,你从何得知?”
十八娘扬起一张笑脸,得意洋洋:“我常去秦家听墙角。”
“秦家的墙角不好听,你来我家听。”
“我去过你家几回。你家有一个孩子特别胆小,时常躲在床底,你知道他是谁吗?”
陆修晏面不改色:“应是我表弟。”
绯红余晖被暮色吞没,夜露初凝,新月悄然浮出。
两个巡夜的官差提着灯笼转过宜人坊,见陆修晏与徐寄春在坊中漫步,两人衣袖随步履轻晃,不时有低笑漫出。
之后,这两个官差缩在巷尾墙根下偷闲,余光又瞥见陆修晏似推似引地将徐寄春拽进坊中的一座宅子。门轴“吱呀”转动,徐寄春摇头晃脑,好似极不情愿?
手中的灯笼掉地,两个官差尴尬地对视一眼:“这……我们要管吗?”
“陆家的事,你敢管吗?”
其中一人慌忙拾起歪斜的灯笼,朝另一人急唤一声。
两人脚步踉跄地跑走,只想尽快逃出这是非之地。
路过那座宅子,忽有几句男子的话语从墙内飘出来,裹着些微叹息,满是无可奈何的郁闷——
“明也,我这里只一张床。”
“你别……”
徐寄春立在窗边,冷眼看着陆修晏在地上铺床,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方才,十八娘遇见贺兰妄,两鬼结伴出城回浮山楼。陆修晏看到十八娘离去,又听其说与贺兰妄为伴,当即决定陪他回家,还说要保护他。
徐寄春轻拍窗框:“明也,我不怕鬼,不需要你陪。”
正弯腰铺着床的陆修晏闻声抬头,咧嘴一笑:“子安,我今日才知京中竟住着不少鬼。你一个文弱书生,最易招惹邪物。我阳气足,又有一身功夫,合该留下来保护你。”
徐寄春:“你看不到贺兰妄?”
陆修晏老实摇头:“看不到。”
十八娘与贺兰妄都是鬼,没道理陆修晏能看见十八娘,却看不到贺兰妄。
徐寄春盯着陆修晏弯腰铺床的背影,笃定他在说谎。苦于找不到他话中的破绽,只得作罢,由他在地上忙碌。
临睡前,躺在地上的陆修晏小心打听起贺兰妄:“子安,那个男鬼贺兰妄和十八娘很熟吗?”
案头烛火忽明忽暗,比窗外的夜风更让人心烦意乱。
徐寄春翻过身去:“熟,特别熟。”
“看来我得努力了。”
“你要努力做什么?”
“努力讨好你照顾你。”
“……”
次日,残月半隐,金乌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