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计家管事赶来府门,一面躬身亲迎陆修晏入府,一面招呼杂役安置车马。
内室里,张夫人正独自以帕拭泪,忽闻侍女通报:陆修晏与徐寄春再次登门入府。
她悄悄攥紧帕子,压下心底的不安,随侍女步覆轻缓地挪去前厅,热情招呼道:“两位贤侄,今日进府,所为何事?”
陆修晏开门见山:“伯母,我们有一件事,想再问问秦娘子。”
闻言,张夫人以帕掩唇,面上犯难:“蘩娘尚在孝期,却频繁见外男。此事若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两位贤侄,我并非不放心你们,而是京中闲言碎语太多。”
徐寄春插话道:“夫人,今日既见不到秦娘子,我们倒有一事想问问您。”
张夫人:“何事?”
徐寄春:“可否请您将奉命接秦娘子入京的下人找来。学生想问问他们,为何会在虎牢关与秦娘子相遇?”
秦家三人尸身被发现的第三日,计家下人便在虎牢关偶遇秦采蘩。
虎牢关并非普通关隘,而是东西通衢,官商必经之路。
几月前,徐寄春赴京赶考,曾途经此地。见车马舟楫、官驿使节、商旅举子络绎于途。
虎牢关人来人往,一心赶路且不知秦采蘩相貌的计家下人,难道能凭空认出秦采蘩?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秦采蘩认出计府的马车或下人,主动上前相认。
“秦四郎舍弟一家前日来议营葬事宜,我便打发了他们去许州老宅料理。”张夫人努力维持着端庄的笑意,捏帕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徐寄春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真是不巧啊。”
张夫人:“不如等他们回京,我再请你们入府询问?”
徐寄春含笑点头,与陆修晏一同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出言提醒道:“夫人,我们能查到虎牢关,武大人应也快了。”
张夫人端茶的手凝在半空,那杯温热的茶终究未能入口。
因为,武飞玦来了。
武飞玦带着一众官差入府,一来竟瞧见自家外甥又与徐寄春形影不离,仿若白日见鬼:“明也,你怎么也在此处?”
陆修晏:“我陪探花郎来教义坊置宅。因不谙市价,特登门请教伯母。”
武飞玦震惊地张大嘴巴:“你陪他……置宅?”
陆修晏眉开眼笑:“舅父,我一向是个热心肠。”
武飞玦抹了抹头上的热汗:“你快回府吧。”
陆修晏瞄了一眼后面数不清的官差,凑到他面前,小声道:“舅父,你们来抓谁?”
“朝堂之事,你少管。”武飞玦挥手赶他走,“快走快走。”
陆修晏走了,跨出大门又一把拽住徐寄春,喊上十八娘去了计府后门。二人一鬼从后门那堵矮墙翻进后院,再猫着腰沿游廊檐下的阴影,偷摸挪到前厅附近。
厅中,武飞玦正厉声道:“张夫人,刑部已查明,秦采蘩曾于虎牢关内客店盘桓两日。”
张夫人欠身解释:“武大人,这事我知道。蘩娘旧疾猝发,在客店将养。”
一脸急色的计大人,从官差身后走出:“夫人啊,蘩娘在何处?我已问过关内客店的掌柜,他说蘩娘曾消失两日!”
从不庭山去虎牢关,若是骑马,一来一回正好是两日。
张夫人一言不发,武飞玦心下了然,冷声吩咐道:“施大人,进后院拿人。”
有人闻声而动,带着一队官差迅速前去后院。
张夫人拦不住佩刀的官差,只能瘫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可怜人……”
官差靴声已至,陆修晏心头一紧,拽起徐寄春的手腕,顺着来路踉跄逃走。
二人一鬼足尖刚沾地,尚未稳住身形,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悲怆的呼喊:“十八娘,你再救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