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红旗没在大队部里参与热闹,而是回到了后院的宿舍,吃着不知道哪个孩子送过来的山果,再喝一口井水里湃过的花茶,心里头舒畅无比。
卖山货的路子走顺了,颜红旗最近就闲了下来,琢磨着有没有可能规模化的养殖兔子。之所以是养兔子,是因为兔子繁殖快,出栏快,4个多月就能长到五六斤,食物遍地都是,一人能管理好多兔子。
颜红旗当然更想养猪,猪肉多好吃啊,有肥有瘦的。可是光喂野菜、麦麸子的猪不爱长,喂养一年,能长到七八十斤就不错了,为着它的一日三餐,就得有人专心经营,目前就杨木大队的条件来说,不具备大规模养殖的条件。
但,养兔子也有局限,过冬是个问题。
颜红旗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忽然,罗满霞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脸上神色震惊、害怕。
“你怎么了?”颜红旗连忙问。
罗满霞咽口吐沫,脸上惊魂未定,“红旗,你你去河坊沟村看看去,有个女的,有个女的……”
罗满霞结结巴巴,说不出口。
颜红旗也不再追问她,抬脚就往河坊沟村方向走。
这两天没下雨,村中随处可见聚在一块聊天、做手工活的社员。
有人见颜红旗急匆匆走过,以为出了什么事,都跟在她后面看热闹。
颜红旗走到河坊沟村中的位置,忽地停住,双目大震。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头发乱七八糟的女人全身光着,□□,连鞋子也没穿,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散步那样,脚步不稳地从远方走过来。
不多一会儿,那女人走到颜红旗对面,对她笑了下,而后擦身而过,继续往前走。
颜红旗惊得说不出话来,两辈子了,她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这女人目光呆滞、表情从容,仿佛跟其他穿着衣服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颜红旗不由得转头,看向跟着她过来的人,大家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讨论都懒得讨论了。
有位婶子就给她解释,“这是王老蛮他媳妇,疯疯癫癫的,早几年就这样了。一开始我们还都骂她,劝她,后来,就当没看见了。”
另外一人说:“不是她自己愿意这样的,是王老蛮逼她的。”
“那个王老蛮,最不是个东西了!”
“你这话过分了,王老蛮那人,就对她媳妇不咋样,对孩子,对其他人,都挺好的。”
“他那人是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咋地,一跟媳妇生气,就让媳妇光身子出来丢人,媳妇丢人不就是他丢人吗,不知道咋想的。”
……
颜红旗耳边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顺手抄起路边一位大娘手中刚缝补着好的破旧床单,“借用一下,等下还你。”
而后拨开人群,跑过去,将床单披在女人身上,将她大半身体都遮住。
女人很乖,被遮盖住身体,也没有反抗,而后又转头,朝着颜红旗笑。
不知道为什么,颜红旗觉得特别难受。
女人年轻时应该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小鼻子,只是如今头发剪得跟狗啃似得,有些擀毡,牙齿外翻,脸上褶子套褶子的,这状态,让颜红旗联想到末世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只是,一双眼睛呆滞中却又透出清澈。
罗满霞也赶了过来,颜红旗跑得太快了,她没跟上。
看见女人披上了被单,她笑了下,而后就哭了起来,问那女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呀?光着身子游街,你高兴吗?”
那女人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张着嘴巴笑。
有人说,“老蛮媳妇这两年都这样,我们都觉得她是傻子,就知道笑,谁跟她说话都这样。”
“我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可不这样,水灵着呢,爱说爱笑。回想起来,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她第一次光着身子游街是哪一年来着,四五年前吧,那会老蛮媳妇也不乐意,蹲在大街上哭……”
颜红旗声音发凉,问其中一位大娘,“她家在哪里?”
大娘忽然意识到可能有事情要发生,连忙兴奋得两只老寒腿焕发新生,跑颠颠地跑到前面,说:“我给颜书记带路。”
颜红旗搂着女人的胳膊,跟在大娘后面,女人非常顺从,一句话都不说,让干啥就干啥。
罗满霞的眼泪一直流,她也不想哭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有村中的嫂子、婶子过来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