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的桌布掩一只温热的手掌悄然探过来盖下,精准地握住了于曼放在膝头的左手。
指腹粗粝,力度不容拒绝,捏了捏她的腕骨,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于曼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们的关系是藏在光影之下的秘密。此刻,在这众目睽睽的饭局上,任何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指尖刚一动,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
他的拇指甚至在她手背上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让她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桌面上,他正侧耳听着李总说话,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神态自若,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应酬上,与桌布之下过分亲昵的举动割裂成两个世界。
于曼有些慌了神,她飞速地扫了一眼桌上其他人,确认无人察觉,才勉强定下心神。
他是漩涡中心,所有人的话题都向他倾斜,为讨好他不遗余力。
他刚才的三杯酒也不会白喝,按照他百倍奉还的性格,那些起哄的人今晚非得被他灌醉到行动不能自理才肯罢休。
他的三言两语,便能轻轻把桌掀翻。
于曼讨厌这样的压制,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关系到桌上所有人的饭碗,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也依附他而生。
周围人浓重的酒气压得她胸闷,互相阿谀奉承的话她也懒得听,她打算去洗手间待会儿。
程晨看着也是如坐针毡,见于曼起身,立马跟上。
“呼~太难熬了。”包厢门关上,程晨长舒一口气。
“你还是新人,以后这种场合只会更多,除非你拍完这部戏就退圈。”于曼毫不留情戳破真相,香烟的火焰随着呼吸在她唇边一明一灭。
“咳——咳——”程晨被不习惯的烟味呛到。
狭小的卫生间里缭绕着薄薄的白烟。
“那我只好硬着头皮习惯喽,曼姐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程晨还算乐观。
“嗯,我刚进圈的时候想的很单纯,就是想红想赚钱,什么也不懂,甚至连演戏也不会。以为只要把戏演好了就能一炮而红。结果我根本没意识到,光是有戏能演就已经打败很多人了。为了一个试镜的机会我要能喝下一整瓶酒,为了能加入他们的聊天我还得学会抽烟……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我现在依然不习惯。”
不习惯讨好。
“可是姐你现在都做到了啊,有名气有作品,参加这样的饭局你也有底气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
于曼摇摇头,从肺里吐出一口烟雾,慢悠悠地说:“我要是真能拒绝,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如果她的拒绝是将痛苦转嫁到更好欺负的女演员身上,那就证明她依旧无力对抗。
比起讨好上位者,她今晚更想和爱人去吃一顿自己期待已久的晚饭,回酒店做个SPA,再看看剧本和电影,惬意地睡个好觉。
“唉,姐不要这么悲观,好歹还是会有护花使者出现的呀。我看那个迟到的林总人就很不错,又帮我们挡酒还不会对我们开黄腔。”
“你可别真跟他们一样把自己当成温室花了,就算真要当的话至少也得是株食人花。你觉得林总好是因为他的狩猎目标不是你而已,他都迟到了能是什么好人吗。”于曼不遗余力说着林璟和的坏话。
程晨不满地撇了撇嘴:“那我也心甘情愿了,如果林总能潜规则我,嘿嘿……指不定谁吃亏呢。”她深谙公司老板的谆谆教诲: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靠金主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不行就换,换到出名就踹。
但她也没傻到看中了就往上扑。
她观察得十分细致,“姐你就坐他旁边没注意到吗,他脖子上被种草莓了。虽然应该是有用遮瑕盖了下,但还是难逃我的火眼金睛。”说完她的手放在眼睛前比划了两下。
于曼闻言,掸了掸烟灰,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不过啊,我有专门的小道消息打听到,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听说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人家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可好了。啧啧,没想到私底下玩得还挺花,果然我们这个段位嫁入豪门还是不现实啊。”
于曼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点猩红在她指间静静燃烧,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她刹那间有些失神的表情。
一种细微却尖锐的落寞像一根有毛刺的牙签,有意无意戳刺着胸口。
她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压下喉间的涩意,开口时声音听不出波澜,甚至带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是啊,还是得离这种人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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