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点,再来一点!”老巫师发疯般將第二瓶、第三瓶药剂灌下去。
空气中已经瀰漫起刺鼻的药味、腥气与腐臭,混合著某种快要死亡的味道。
伊莱恩瞪大双眼,他忽然產生了一种极其恐怖的错觉。
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一个整体”。
而是一群被缝进人皮里的野兽器官,正各自躁动,互相之间都怀有深仇大恨。
心臟剧烈搏动著,想要衝出胸腔。
胃囊在沸腾,胃壁蠕动得扭成一团,对刚才灌进去的药剂极为排斥。
肝臟和肾臟像两台过载运转的机器,疯狂分泌、急剧过滤,在拼命应对血液里的毒素与异物,但又彼此节律不合,频频脱轨。
而那条才被老巫师讚誉过的裂脊蛇魔脊椎,此刻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能感觉到那条脊柱正试图重新编排全身肌肉的律动,但四肢、內臟、神经各自为政,节奏全乱了!
就像是十几头猛兽,被关进一个笼子里,全疯了。
疼痛如波涛,意识如浮萍,伊莱恩浑身发热、发胀,血管在皮肤下如蚯蚓乱窜,他一度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伊莱恩的视线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仿佛被水浸泡了一样,模模糊糊的。
“我要死了。”
“变成这个样子,死了也好。”
幽幽冥冥之间,伊莱恩的意识漂浮了起来。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也听不到老巫师在耳边喊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正沉入一个幽暗冰冷的水底,一切都远去了。
就在那混沌之中,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像是灵魂的內视,照见了他自身的深处。
在那头颅正中的某处,在意识与混乱交匯的边缘,一道朦朧的微光悄然亮起。
那是一只玉净瓶,悬浮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它静静地佇立著,然后轻轻一晃,缓缓侧翻。
瓶口倾斜,一滴莹白的液珠,缓缓滴落。
那滴露珠,如琥珀中融化的光,穿过虚无,缓缓滴入了他的眉心、脊椎、血液、骨髓深处。
啪。
就像某种被拉满的弓弦,在这一刻轻轻一震。
下一瞬,伊莱恩体內躁动的狂乱,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心臟依旧在跳,但节奏稳定了。
胃囊仍在蠕动,但不再抽搐痉挛。
肝肾从过载状態中缓了下来,像两台即將烧坏的引擎被灌入了冷却剂。
而最深处,那条裂脊蛇魔的脊椎,整个骨节如水银流动,悄然收束。
原本是一群互不服从的猛兽,此刻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伊莱恩睁开眼。
…………
外头,药剂瓶空了,术式也用了。
老巫师站在床边,眉头紧皱,神情愈发低落。
他看著伊莱恩全身渗血、脓液横流的样子,原本脸上的兴奋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甘。
“又失败了吗……”他喃喃道。
“狂脉猎蜥的心臟排斥得太猛了……还是说,是肾臟那边出了衝突?不对,可能是裂脊蛇魔的脊椎太强了?”
他一边皱眉思索,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啪的一声摊在实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