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招牌上画著一头“尖刺野猪”,图案已经褪色剥落。
林恩要了个能看到主街的套间,又给卫兵们开了两个普通房间。
他从钱袋里数铜角的时候,旅店老板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他的钱袋上停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把钥匙拍在柜檯上。
楼下的酒馆里坐满了人,闹哄哄的。佣兵们在大声吹牛,几个本地镇民围著一盘烤马铃薯喝闷酒。
林恩给卫兵们点了麦酒,自己只要了杯清水。
林恩端起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口,水里有股土腥味。
他的目光从喧闹的酒桌上移开,望向窗外。
主街的热闹,盖不住角落里的阴暗。
酒馆后巷的影子里,几个衣衫襤褸的身影,正像野狗一样,小心地翻检著厨房扔出来的垃圾。
一个瘦小的孩子,从烂菜叶里找到半截萝卜,立刻宝贝似的塞进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
在旅店安顿好,林恩说要上街逛逛,一个人走了出去。赤鳶本想跟上。
“看好他们,別让他们喝多了惹事。我就一个人出去走走,马上回来。”林恩摇摇头,示意她留下。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毕竟我不是也跟你练过几天剑?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赤鳶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靠在了楼梯口的阴影里,默许了林恩的话语。
林恩沿著主街漫无目的地走。他在一家麵包铺前停下了脚。
铺子很小,橱窗里孤零零摆著几个麵包。
麵包表面粗糙,混著糠皮,看著就又干又硬,搞不好在加长一点,直接就能操起来当武器刷。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赤著一双脏脚,一动不动地站在橱窗前。
她就那么站著,仰著头,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盯著那几个麵包。
那眼神,好像要把麵包看穿,看进自己肚子里去。
林恩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
在白马河谷,他也见过飢饿,见过绝望,见过麻木。
但在那个所有人都在受苦的地方,痛苦反而显得不那么刺眼。
而此刻,在这个看似繁华的小镇上,这个女孩独自一人的飢饿,似乎更加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行囊。
林恩回到旅店门口,赤鳶正靠著门柱,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亮。
显然,她还是不放心,一直在暗中跟著林恩。
“你要给她?”赤鳶的声音很平,在嘈杂的街上却很清晰。
林恩点了点头。
“没用。”赤鳶的目光从那块包好的麵包上移开,望向远处那个瘦小的背影,“你给她一块,明天就有十个、二十个这样的人围住你。你餵不饱所有人,只会给你自己招来麻烦。”
她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条定律。
“在北境,这种善意招来饿狼的故事,我见过太多了。”
这话说得对。可林恩总觉得,她好像对自己把配给她的口粮拿去送人,有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