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潮退去,但白马河谷的冬天,还剩下许久。
老猎户巴里现在成为了巡逻队的队长,他带著一帮半大不小的伙子,每日沿著领地边缘巡上两圈。
任务说来也简单:一是盯著黑森林,二就是清理那些在暴风雪里昏了头,误闯进来的野兽。
这天下午,巡逻队在领地最南边的林线附近,发现了一串脚印。
那是人类的脚印。
脚印又深又乱,在雪地里拖出一条痕跡。
巴里蹲下身,他捻起一点雪,眯著眼。
“不是猎人。”他开口,“是走不动道的人,腿都拖不动了。看这痕跡,至少三个,说不定……还有个小的。”
顺著那条踪跡,他们在一个背风的雪坡后,找到了那一家人。
说是人,其实更像是四段即將被冻僵的木头。一对夫妻,身上的破布条已经看不出原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抱在一起。在他们中间,是两个同样冻得脸色青紫的孩子。
但凡再晚个半沙漏时,这里就会多出四座无言的冰雕。
————
消息迅速传进城堡。
当巡逻队匯报给林恩时,林恩正和沃尔特管家对著一张表格,计算著地炉的粮食產出。
“大人!”
“南边……南边林子里发现人了!快不行了!”
紧接著,那家人被安置在城堡外一间许久不用的杂物间,那里原本堆放著坏掉的农具和落满灰尘的麻袋。
麦粥被小心地灌进他们胃里,四张青紫的脸上,终於泛起点血色。
可议事厅里,林恩和沃尔特还在討论。
沃尔特管家的眉头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但周身都散发著一股“我有话要说,而且不是什么好话”的气息。
“说吧,沃尔特。”林恩头也没抬,继续看著报表,“別憋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这不是个好兆头。”老管家终於开口,声音缓慢而沉重,每个字都像是在雪地里跋涉。
“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信號。”
林恩放下手中的鹅毛笔,靠在椅背上,“有多危险?”
“我们的粮食,”沃尔特指了指桌上的报表,“对於我们自己人,对於这些跟著您浴血奋战的领民来说,撑到春天绰绰有余。但这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点燃了一支火把。”
他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趋光的飞蛾会扑过来,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也会。大人,我不是在诅咒什么,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家庭,我们可以救。这是您的仁慈,也是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但如果来的是十个家庭呢?一百个呢?”
老管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请恕我直言,大人。一旦白马河谷愿意收容流民的消息传出去,不出一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失控的难民营。到时候,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秩序,我们一颗颗麦子省下来的粮食,都会被瞬间衝垮。”
“人们不会感激您给了他们活路,只会怨恨您为什么不能给他们更多。飢饿会吞噬掉他们最后的理智和感恩之心。”
林恩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沃尔特说的每一个字確实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