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臻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模糊又瞬间清晰,一股截然不同的、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特有的生机,瞬间涤荡了几日来的疲惫。
极目四望,这是一个巨大的被翡翠色半透明物质包裹的空间。
脚下是柔软的青翠草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远处,蜿蜒的河流波光粼粼,更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苍翠林木的低矮山丘。
但最震撼他的,是空间正中心那根从地到天巨大无比的藤蔓!
这藤蔓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青金色,表面覆盖着玄奥繁复的天然纹理,散发着浩瀚的生命波动。主干直径恐怕不下十米,笔直地耸立着,顶端隐入柔和的光晕中,没有树冠,只有一根主藤倔强地向上延伸,无数粗壮如虬龙的根须深深扎入地下,与整个空间的灵气紧密相连。
在他看向它的这一刻,一股亲切又带着点懵懂意念的灵性波动,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心神,像是在打招呼。
这应该就是安老板那根藤宝的原形了吧。
再看藤宝脚下四周,菜田,花田,药田规划得十分清晰,各种植物尽情吞吐着空间内的灵气,穹顶的翡翠色物质散发着类似晨曦初现的柔光,均匀地洒落,滋养着万物,空气清新得如同被灵泉洗过,每一次呼吸都让人精神焕发。
“这里是……”
晏臻的声音带着疑问,似有所感但又不敢确认。
如此庞大而生机勃勃的一方独立天地,绝不是普通的储物法器能做到的吧,这根本是一个近乎完整的小世界雏形!
“嗯,是我的空间。”安斯年抬手指了指花田深处一片灵气格外浓郁的区域:“大致十平方公里。花田是我随手种的,有些种子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那些是灵药,年份还浅。”
原来还真是,晏臻长长出口气,视线迅速锁定了远处河岸边缘,一个极其突兀的身影——之前那个绑匪,正佝偻着腰狼狈不堪地徒手拔草。
他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或下达了命令,完全感应不到两人的存在,只是动作僵硬而痛苦地劳作着,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满头大汗。
“你把他关在这儿了?问清楚了么,为什么绑你弟弟?”
“晏臻,”安斯年突然开口,一把攥住了男朋友的大手,“我要告诉你的事……可能很难让人置信,关于这个人的来历,还有我为什么会修真。”
晏臻笑了,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着拉到唇边一吻,“你就是最大的奇迹了,还有什么不能置信的?说吧,我在的。”
“……这人叫蔡游,不是地球人,他来自一个叫做九嶷的修仙世界,千绿湖底那块巨大的指骨,是化神期大能的遗蜕,我怀疑……也是来自那里。至于九嶷……”
安斯年微微一顿,随即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晏臻肩上。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息,他直起身,重新睁开了眼,“大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可能是生活习惯不良又或者劳累过度,我……猝死了,然后就穿到了九嶷。”
晏臻的手指无声收紧。
“……在那里的三百年,还算好吧,正准备筑基的时候,”安斯年的目光变得遥远,“却在最后关头,被天道判定为‘心魔未除,不予登仙’……一个天雷劈下来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晏臻深吸口气,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手臂像铁箍般收紧。
他能感觉到安斯年绷紧的背脊,听到那些平稳叙述下的颤抖。
安斯年在他怀中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又回来了,回到猝死前半个钟头。”
晏臻心如刀绞,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下颌抵在安斯年发间,低声安慰,“……都过去了。”
他想起回京都后漫不经心地打探,想起来到粤洲偶然撞见后日日夜夜的求索——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再积极一点,如果他一开始直接让人帮着检索地址信息而不是盲目相信什么缘分……
双手不由再次收紧,指节泛白,仿佛只要稍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像幻影般消散。
他闭上眼,呼吸间尽是安斯年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宛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下一秒,他猛地低头,凭着感觉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强势的确认,像是要烙印下对方的温度、气息,甚至是疼痛。
他的手掌扣住安斯年后颈,不容抗拒地加深这个吻,舌尖扫过对方的唇齿,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足以证明真实的东西。
安斯年很快地回应了,呼吸交错,唇齿相依。
晏臻的指腹按在安斯年的颈侧,感受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两下……鲜活而炽热,证明这个人真的回来了。
当他终于稍稍退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仍未平息,拇指轻轻擦过那双被他吻得泛红的唇角,神情无比郑重:“以后,我都会在的。”
简短的几字,重若千钧。
安斯年骤然一松,有这样一句话,这样的一个人,永远无论有多远,似乎都不再孤单茫然了。
心情突然也就好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再转回头对晏臻说:“我们在这儿建座房子吧,也算是……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