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被她看得心头发毛,笑着掂了掂手中的花灯,侧身让开一步,示意她可以离开。
“既然要道谢,这花灯可就归我了。”
林初瑜杏眼圆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沈知微。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力点头,脸颊泛起一点红晕,不知是惊惧未褪还是别的什么。
“公子喜欢…只管拿去!”她摆了摆手,鲜红的衣摆也跟着晃动,“这灯…这灯是我自己糊的,能入公子的眼,是它的福气。”
她顿了顿,小声补充道:“公子…您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孩子多少有点自恋。
沈知微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沉默半晌抬了抬下巴,示意巷口的方向:“走吧,我的侍卫会送你回去。”
暗卫怎么能放心:“公子…”
“按我说的做。”
“是!”林初瑜连忙应声,又对着沈知微深深一福,“公子大恩,初瑜铭记在心!若…若日后有缘再见,定当报答!”
她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十七往巷口光亮处走去。那抹艳红的裙角消失在光影交界处,巷子里只剩沈知微和两个昏死过去的歹徒。
沈知微打了个哈欠,走出巷子去寻引导人流的衙役,告知事件始末后回了那面汤铺子。
婆婆见她回来,忙将温在灶上的面碗端出,絮絮叨叨:“客官可算回来了,面都坨了,老婆子给您重新下了一碗。快收摊了,不多收您的钱,汤头热乎着呢!”
新下的面细白劲道,汤色清亮,葱花碧绿,热气腾腾。沈知微道了谢,重新坐下,她确实饿了。
温热的汤面滑入喉间,暖意顺着经络蔓延。一碗面下肚,额角渗出细汗,僵冷的指尖也回暖了。
她罕见地多吃了一些,放下空碗,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对老板颔首:“多谢婆婆,面很好。”
“哎哟,这太多了,客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婆婆看了一眼银子,推拒的手停在身前,笑得见牙不见眼,麻利地收了。
酒足饭饱,她拿了灯避开最拥挤的河岸向前,准备去找萧望卿二人。
走走停停,她的视线在攒动的人头间搜寻,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人群稍外围,谢明煦正弯着腰,一手扶着轮椅的靠背,另一只手比比划划地跟糖画摊的老头说着什么。漂亮的侧脸被摊子上那盏小油灯映得发亮,锦袍袖口蹭了点糖稀,他也不在意。
轮椅上的萧望卿则安静得像块石头,他微仰着头,目光追着老者手中的铜勺上,那条伤腿被毯子盖得严实,搁在轮椅的踏板上,纹丝不动。
沈知微没有走过去。
人声,笑声,叫卖声,远处河灯飘荡带起的惊呼声……所有的嘈杂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又不约而同地在她身边退开一小圈。
她站在不远处的灯影暗角里,隔着喧闹的人潮,无声看着。
看着谢明煦咋咋呼呼地跟老人讨价还价。
看着老人哭笑不得地摇头摆手。
看着萧望卿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有些模糊。
看着。
看着在她目光流连的某一刻,轮椅上的石头毫无预兆地转过头。
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穿过飘散的糖香热气,穿过明明灭灭的灯火,直直地撞了过来。
霎时,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