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珍坐在警车的后座,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隱隱作痛。金鐲子被收走了,现在她的手腕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圈苍白的印子,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皮肉。
车窗外的天色灰濛濛的,远处的山峦像被泼了墨,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车子碾过坑洼的土路,顛簸得厉害,裹珍的额头几次撞上车窗,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到了。”
车门被拉开,冷风灌进来,裹珍打了一个哆嗦。她抬头,看见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门口掛著“县纪委监察组”的牌子。黑框眼镜站在台阶上,手里拿著她的金鐲子,正和另一个穿制服的人低声说著什么。
裹珍被带进一间狭小的房间,墙壁刷著惨白的漆,一张铁桌,两把椅子。桌上摆著她的金鐲子,旁边是一盏刺眼的檯灯。
“坐吧。”黑框眼镜指了指椅子。
裹珍僵硬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著桌沿。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著灶灰,黑漆漆的,像是永远也洗不乾净。
黑框眼镜翻开一个本子,钢笔尖在纸上点了点:“郑裹珍,你知道这个鐲子值多少钱吗?”
裹珍低著头,没说话。
“纯金的,少说两万。”黑框眼镜的声音冷冰冰的,“赵德贵一个月工资多少?三百二。他哪来的钱?”
裹珍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想起赵德贵把鐲子扔给她时的表情——像是在施捨一条狗。
“说话。”黑框眼镜的钢笔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我不知道。”裹珍的声音细如蚊蝇。
黑框眼镜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裹珍面前。照片上是赵德贵和几个男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桌上摆著茅台和中华烟。
“你认识这些人吗?”
裹珍摇头。
“再仔细看看。”
裹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突然在照片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乡长郭进才,赵德贵正佝僂著腰给他倒酒。
“郭乡长……”她下意识喃喃。
黑框眼镜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最后一次见赵德贵是什么时候?”
裹珍的指尖发抖。她想起地窖里那本染血的帐本,想起赵德贵裤腿上的暗红色污渍……
“我、我不知道……”
黑框眼镜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走到裹珍身后,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郑裹珍,你以为赵德贵还会回来救你吗?”
裹珍的脊背绷直了,冷汗顺著脖颈滑进衣领。
“他跑不掉的。”黑框眼镜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说实话。”
裹珍的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了郭进才的脸。
审讯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裹珍的嗓子已经哑了,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桌上那盏檯灯烤得她头晕目眩,可黑框眼镜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刀子一样剜著她的神经。
“赵德贵让你去信用社取钱,对不对?”
裹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