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张松等人,带着凛然正气:“小女云卿虞,自幼秉承家训,知书达理,忠君爱国。锦瑟坊所有经营,皆在户部备案,依法纳税,每一文钱来得清清楚楚!与突厥商人往来,乃是正常的西域香料、皮毛贸易,何来‘巨额’、‘异常’之说?至于所谓夹带违禁品、布防图,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镖师的一面之词,几份来历不明的账目,便可定一位朝廷命妇通敌之罪?若国法如此儿戏,岂不令天下忠臣寒心?!”
他转而面向江绪和,深深一拜:“陛下!此分明是有人见迟故将军在北境屡立战功,心生忌惮,故而构陷其妻,欲断其臂膀,毁其声誉!其目的,乃是为了动摇北境军心,毁我宣德长城!请陛下明察,切勿中了小人奸计!”
“云相!”张松厉声反驳,“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那镖师刘三此刻就在殿外,可随时传召对质!那些账目,经户部精通算学之吏核对,绝无虚假!难道我等御史,以及户部同僚,皆是在诬陷不成?!”
“是否是诬陷,陛下自有圣断!”云文修毫不退让,“但老夫今日在此,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女绝无通敌之行!云家满门忠烈,亦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陛下因这几份来路不明的‘证据’便要治罪,老夫恳请,将我一并下狱审讯!”
这是要以自身为质,逼皇帝表态!
江绪和脸色铁青。云文修的强硬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想借着朝堂压力,顺势下令拿人,没想到云文修竟如此决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之际,江绪和眼中寒光一闪,似是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容许云文修如此挑战他的权威。
“够了!”他冷喝一声,打断了双方的争执,“通敌叛国,非同小可!既然有举报,有证据,便不可不查!”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云文修:“云爱卿,朕知你爱女心切,但国法如山,不容私情。为确保查明真相,也为了避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即刻起,查封锦瑟坊及名下所有产业,冻结其一切账目资金,交由三司会同审查!镇北将军府即行围困,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迟夫人云氏,暂禁于府中,不得与外界交通,听候审查结果!”
“陛下!”云文修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悲愤。这看似是“审查”,实则是雷霆般的打击!查封锦瑟坊,等于断了云卿虞的经济命脉和情报来源;围困将军府,等同于软禁!
“朕意已决!”江绪和拂袖而起,不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退朝!”
圣旨如同疾风骤雨,迅速传遍京城。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禁军士兵,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粗暴地查封了曾经门庭若市的锦瑟坊总店与各处主要分号,贴上了冰冷的封条。账房内的账簿、银库的存银,被一一登记造册,运走。
与此同时,将军府被更多的士兵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弩箭上弦,气氛肃杀,连一只鸟儿都难以飞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府中,下人们面露惊恐,惶惶不安。
知书快步走进书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府外……府外被禁军围住了!锦瑟坊……也被查封了!”
云卿虞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士兵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心驚。她早已料到了这一刻。
风暴,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惊慌的知书和侍立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影。
“传我的话下去,”她的声音清晰而镇定,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府中所有人,各安其位,不得慌乱,不得与府外军士发生任何冲突。”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把她平日用来修剪花枝的银剪,咔嚓一声,剪断了案头一盏灯烛过长的灯芯。
火光跳跃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
“告诉他们,”她抬起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冷冽而坚定,“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