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文时默,正站在一片喧嚣的工地上。他头戴安全帽,身上沾着些许尘土,身边围着几个项目负责人和工头,几人正对着摊开的施工图纸,热烈地讨论着新一轮工程的施工方案、人员安排和材料选用等具体细节。
七八年过去,文时默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他的事业从最初靠着万把块启动资金、跟着同乡接点小活开始,一步步发展,如今已经成立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型建筑公司。虽然远不能与那些大型建筑集团相比,但靠着他的诚信、务实和事必躬亲,公司业务稳定,专门承接各类工地上的分包项目,靠精细管理和成本控制赚取合理的利润。这些年下来,他不仅和慕容青瓷一起承担了慕容衿雪和慕容墨染所有的生活、学习费用,两人更是凭借努力和节俭,积攒下了超过百万的存款,真正在这座城市扎下了坚实的根。
手机响起,他看来电显示是妻子,便对众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一旁相对安静些的地方接起了电话,语气温和:
“老婆,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他猜测可能是家里或者孩子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慕容青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心虚,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老公啊……有……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你现在方便吗?”
她的语气立刻让文时默敏锐地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常事。他眉头微蹙,但声音依旧平稳:“嗯,你说,我听着。”
“刚才……咱爸给我打电话来,”慕容青瓷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说是……烬歌在镇子上犯了点事,被派出所给抓了……想问问看,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
“被抓了?”文时默的眉头立刻锁紧,语气严肃起来,“因为什么事被抓的?打架?还是偷东西?”
慕容青瓷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仿佛那几个字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了几秒,她终于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嚅道:
“那个……我爸说……好像是……□□。”
“什么?!□□?!”
文时默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堵在喉咙口,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都侧目看来。他强压下震惊和一股莫名的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荒谬感:
“你弟?!慕容烬歌?!他才多大点年纪?十九?二十?他就敢去□□?!他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听到丈夫语气中的震惊与斥责,慕容青瓷心里更慌了,连忙解释道:“呃……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很为难,其实……其实我也不想帮他,觉得让他进去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可是我爸……我爸他说……说我要是不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他……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委屈和无助的哭腔:“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才硬着头皮跟你说一声……”
文时默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他理解妻子的处境,一边是胡作非为的弟弟,一边是以断绝关系相逼的父亲,她被夹在中间确实难受。
“行了,我知道了。”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我这边手头还有点工作要紧急安排一下。你等我一会儿,我处理完就回去接你,我们一起去看看咱爸咱妈,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但他话锋一转,提前把底线划得清清楚楚:
“但是青瓷,我得先说好。你弟弟这事儿,是触犯了法律,证据确凿。我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我是真没办法,也不可能去走什么歪门邪道捞他。我们能做的,就是去看看老人,最多……等他处理结果出来,如果需要罚款,我们作为姐姐姐夫,可以帮他承担这部分经济处罚,让他免于额外的经济压力,但这已经是极限了。让他接受法律的教育,对他未必是坏事。”
听到文时默不仅没有立刻拒绝,还愿意陪她回去面对父母,甚至愿意承担罚款,慕容青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哽咽着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老公。”
文时默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嘿!瞧你这话说得,两口子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等着,我尽快回来。”
两口子回到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正在上高中的慕容墨染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们有事要回老家一趟,晚上可能不回来了,叮嘱她放学后自己做饭吃注意安全。随后,二人便火急火燎地开车驶向了慕容家所在的山村。
几年前,为了女儿女婿开车回来方便,慕容父亲确实下了血本,用自家一部分土地与邻居置换,硬是修了一条能通车的简易小路直通家门口。因此,文时默的车可以直接开进院子,稳稳停下。
听到车声,原本在堂屋里愁云惨淡、闷闷不乐的慕容父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脸上堆满了殷切的笑容,快步迎了出来,目光热切地聚焦在文时默身上:
“哎呀!时默来了呀!我就知道!只要你知道了你弟弟的事情,你肯定不会不管的!我的好女婿……”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拉文时默的手,语气里的恭维和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文时默刚推开车门下来,面对岳父这过于热情的迎接和笃定的恭维,他感到有些不适,微微侧身,语气平和但直接地切入了主题,打断了岳父的话头:
“爸,我和青瓷回来,主要是看看您二老,怕你们着急上火。至于烬歌的事情,青瓷在车上都跟我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岳父瞬间紧张起来的眼神,清晰而坚定地表明了态度和底线:
“但是这件事情,我确实是无能为力。我和青瓷在路上商量过了,等他那边处理结果出来,该交的罚款,我们可以替他交,这部分经济上的处罚,我们作为姐姐姐夫可以承担,不让他有额外负担。但是,拘留的事情,那是法律规定的处罚,是真的没办法解决,也不能去解决的。”
“什么?!拘留解决不了?!”慕容父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无法接受,“那……那怎么办啊?!他要是被关进去,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爸,您先别着急,听我说。”文时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静而有条理,以安抚老人的情绪,“他这个拘留,我刚才开车路过镇派出所的时候,特意停车进去侧面了解了一下情况。证据确凿,是被现场抓获的,事实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法律不是儿戏。”
慕容父亲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最后一根虚无的稻草:“你爸!你爸不是有关系吗?他认识那么多大人物,也不行吗?”
文时默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爸,您想什么呢?我爸是认识一些人,但那种关系是建立在合法合规、不违反法律、不危害社会的前提下,在别人职权范围内、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作为朋友人家或许会给个面子。可这是明确的违法乱纪行为,证据确凿,谁敢、谁又能给你摆平?那是要跟着一起倒霉的!我们不能做那种事,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