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咬了咬唇,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得硬着头皮,举高了伞,尽量将伞面倾向他那一侧,自己半边肩膀却露在了雨中。她低着头,盯着脚下湿滑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雨丝斜织,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廊庑幽深,偶有仆役经过,见到这般情形,皆是大惊失色,慌忙避让到一旁,垂首不敢多看。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
明兰只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后背沁出的冷汗几乎与冰凉的雨丝混在一起。她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目光似乎偶尔会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但她不敢抬头,不敢有任何回应。
直到行至通往内院的月洞门前,赵暄才停下脚步。
“到了。”他道。
明兰如蒙大赦,连忙收回伞,退后一步,屈膝行礼:“恭送殿下。”
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贴在肌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她依旧不敢抬头。
赵暄看着她湿了半边的肩膀和低垂的眼睫,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那支笔,若觉得是负累,不用也罢。”
明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他……他知道?
赵暄却并未看她,目光已越过她,看向雨幕深处,语气听不出情绪:“器物本是死物,何苦为之所困。”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雨中。刘永不知从何处出现,撑起一把墨色大伞,稳稳地遮在他头顶,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雨帘之后。
明兰独自站在原地,握着那柄犹带他气息的油纸伞,怔怔出神。
秋雨冰凉,落在她湿了的肩头,她却浑然不觉。耳边只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器物本是死物,何苦为之所困……”
他竟看得如此分明。那他先前种种,赠笔,同伞,又究竟是为何?
是试探?是捉弄?还是……别的什么?
她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只觉得这秋日的雨,带着彻骨的寒,一直凉到了心里。
回到暮苍斋,换下湿衣,明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秋雨,心中那片被强行压下的波澜,再次汹涌而起。
他一句话,便轻易道破了她多日来的挣扎与困窘。
可道破了,又如何?
困住她的,又何止是那支笔。
她轻轻闭上眼,只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