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若收了,她便不再是盛明兰了。
青布包裹原样送回竹意轩时,赵暄正在与长柏对弈。
刘永悄步进来,将东西轻轻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低声道:“殿下,六姑娘……拒了。”
赵暄执黑子的手停在半空,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长柏坐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理由?”赵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六姑娘言,才疏学浅,不敢亵渎前人名迹,亦不敢玷污殿下私物。”刘永如实回禀。
竹意轩内一时静极,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良久,赵暄才落下一子,淡淡道:“知道了。”
刘永躬身退下。
长柏抬起眼,看了看赵暄平静无波的面色,又看了看那被退回的青布包裹,心中喟叹。六妹妹此举,看似绝情,实则是保住了盛家和她自己最后的体面。只是不知,殿下心中作何想?
这一局棋,最终以赵暄半目险胜告终。
长柏告辞后,赵暄独自坐在棋枰前,手指拈起那枚决定胜负的黑子,在指尖慢慢转动。
拒了。
他料到她会挣扎,会抗拒,却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
用那般谦卑恭顺的言辞,行最决绝的抗拒之实。
“不敢亵渎……不敢玷污……”他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似嘲似叹的弧度。
她是在告诉他,他赵暄的“私物”,于她而言,是负担,是污秽么?
好一个盛明兰。
他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再次投向暮苍斋的方向。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那卷字帖,是他少年时颇为喜爱,时常临摹之物,上面不止有那方“暄”字印,还有他当年随手写下的几句批注。赠她此帖,确有试探之意,想看看在那般压力下,她是会惶恐接受,还是……
她选择了最出乎他意料的一种。
没有惶恐,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划清界限的清醒。
这株幽兰,看似柔弱,根茎却比他想象的更为坚韧。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他忽然觉得,这盘棋,似乎比他预想的,更有趣了。
只是不知,这拒绝的墨痕,在她心上,又刻下了怎样的印记?
而在他心底那潭看似平静的深水之下,是否也因这决绝的退回,悄然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