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皇后这番召见和赏赐,既是对盛家的一种安抚,表明皇室并未因搜查之事而对盛家心生芥蒂,同时也是一种明确的警告和划界——盛家依旧是臣子,需谨守本分,天家之事,不可窥探,更不可倚仗皇子之名行差踏错。
老太太捻着佛珠,目光深邃地看着明兰:“娘娘的话,你要牢记。盛家的根基,在于忠君爱国,在于清流门风,不在其他虚妄之事。”
“孙女明白。”明兰恭声应道。
“这沉香木……”老太太目光转向那紫檀木盒,“好生收着吧,既是娘娘赏的,便供在佛前,也算全了这份恩典。”
“是。”
从寿安堂出来,明兰只觉得身心俱疲。短短几个时辰,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回到暮苍斋,小桃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她回来,又是哭又是笑:“姑娘!您可吓死我了!宫里……宫里没人为难您吧?”
“没有。”明兰勉强笑了笑,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她,“把这个收好,按老太太的吩咐,供到小佛堂去。”
小桃接过木盒,触手冰凉沉重,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不敢多问,连忙照办去了。
明兰独自走进内室,卸下钗环,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而疲惫的脸。腕上的沉香念珠与皇后新赏的沉香木气息交融,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座威严肃穆的宫殿。
皇后娘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她脑中清晰回放。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那位殿下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薄纱,已被彻底揭开。皇后娘娘看到了,也默许了某种“可能”,但这“可能”之上,悬着的是“缘法”二字,以及不可逾越的臣子本分。
而盛家,也因她这次入宫,被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搜查的阴影或许暂时散去,但来自各方的审视与猜度,只会比以往更加炽烈。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入掌心。
只觉得前路迷雾重重,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夜色渐深,盛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
林栖阁内,林噙霜听着心腹妈妈打听来的、关于明兰归来和皇后赏赐的消息,脸色在烛光下明明灭灭。
“皇后娘娘赏了沉香木……”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不甘与算计,“看来,宫里对那贱人,倒真有几分不同。只是……这‘不同’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神色阴郁的墨兰,压低声音:“我的儿,你且看着,这盘棋,还没下完!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墨兰没有作声,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将上好的苏绣掐破。
而暮苍斋里,明兰吹熄了灯,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寒风呼啸,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宫门一入深似海。
而她这只无意间被卷入漩涡的小舟,究竟会被带往何方?
她不知道。
只能握紧腕上的念珠,在这漫漫长夜里,独自等待天明。
归府,并未带来安宁,反而揭开了更复杂局面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