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住院部楼顶一跃而下是唯一可行的方式。姜云麒他们24小时守在她身边,只能半夜趁Sam睡着的时候偷溜出去。穿着病号服肯定出不了病房大门,她的衣服早就被卢白拿回家了,就只有穿Sam的外套混出去。可她又不想脏了Sam的衣服。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跳楼脏了医附院的地儿,这里都是病人,她不能给别人寻晦气。而且,病房大门有门禁,她根本不可能出得去。移植病房楼层高度倒也可以,但是窗户那点缝隙,她现在再瘦也钻不过去……
那时候姜与每天躺在床上,睡梦里,都在琢磨这事儿,怎么掩人耳目又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地了解自己。她想了很多方案,又统统否决了这些方案。然后。
她就好了。
大概姜与命不该绝。在第三次肠镜活检中,有医生发现了隐藏在里面疑似是EB病毒的东西,院外会诊,对方承认了这种可能。于是更新治疗方向,美罗华联合抗病毒,立竿见影。
出院的时候还没入夏,姜与的皮肤恢复了正常颜色,但穿裙子仍是遥不可及。
阳光明媚绿意葱茏。
路边是各种新鲜瓜果;
超市出了小龙虾啤酒冰淇淋套餐;
下了学的初中生捏着玻璃汽水瓶子正在讨论刚才的篮球比赛;
爷爷奶奶带着孩子下楼遛弯,他们在空地上比赛奔跑;
摘掉工牌的那个年轻女子步履匆匆,是着急回家吗?下一刻她展开笑颜奔向那个在路口等她的男人。
季节更替,背心短裤花裙子,汗水奔跑,亲人的拥抱爱人的吻……
这些都和姜与无关。
春夏的风本该是和煦,可全副武装的姜与仍觉得透心的寒。
那时的姜与,甚至抬不起腿走上人行道十公分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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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麒刚回国就把姜与的东西重新搬回了原来的住处。这个房子七十多平,两个房间只有姜与卧室一张床。姜云麒给自己和Sam买了两张折叠床,偶尔卢白也在这过夜。害怕交叉感染,姜与住院不在家这段时间他们也没进过她的卧室,就在那个小房间凑合。
林小熊被卢白接去她那了。在一个屋子里总会有狗毛细菌。也就是偶尔卢白带回来遛狗,顺便也遛一下姜与的时候,才能隔着距离看一眼。每次看着林小熊拼命想要挣脱绳子往自己怀里钻,姜与的心都像被捏碎一般疼。
姜与回家前姜云麒好好打扫消毒了她的卧室。
那天起,那一方天地就是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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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艰辛的日子熬过去了,漫长的免疫重建道路也只才走了开头。慢性排异的时间半年一年到十几年不等。和器官移植不同,干细胞移植的排异可能会发生在全身上下任意部位。这种慢性排异虽大概率不至死,带来的伤害却也足够颠覆人生。
应对排异当然有药物可以控制,但抗排异的免疫抑制剂使用过多会很容易感染,也会增加原发病复发概率。有些不排异的病人,医生还会通过注射干扰素来诱发排异。
不排不行,排大了也不行。排异是把双刃剑,医生要两方平衡利弊来用药,对于病人而言,则是向死而生的跷跷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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