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笑一笑,然后感慨地说起今天吃的牛排的尝后感,总结就是好吃;说他很少去卡拉OK,没想到曲库那么丰富。
话题被岔开,我仿佛也能够顺水推舟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今日游玩经历,山本同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开心因子。他两手垫在后脑勺,走在身旁,我又听见他轻轻地哼歌。
第一秒就听出他哼的是守○甜心主题曲。
我于是脸蛋发烫,怀疑他在故意搞我心态,顿时气恼地小声喊“山本君!”。
后者更是才回过神似的。他挠挠脸颊,赶紧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完全是无意识的。
可以理解动漫OP洗脑,但我依旧好几分钟没搭理人。
因此加快速度,闷头走路。
身旁的尾巴却怎么也甩不开。
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几次我扭头就走,好几次山本同学知错地缀在身后。白天,夜晚,竹寿司前,河堤旁,展会的大厅里。
以前天气还有点凉,微风扑在热乎乎的面颊,衬得心跳都滚烫。现在热了,后颈覆一层薄薄的细汗,那种古怪的、干燥又濡湿的、叫人想要仓皇逃跑的狼狈感,居然仍在愈发热烈地跳动。
可好像也有什么变了。
我看着漫画书,看我发丝的影子被床头灯浮映到纸页上。慢慢地,我俯身,把脸埋进书页之间,像闭阖的蚌壳那样失意地折叠在床上。
鼻尖嗅到微弱的印刷油墨味。我耷拉着肩膀,叹气。
说是不了解他,仔细一想,又知道很多。
山本君相当健谈,这一点建立在他坦诚得毫无保留的基础上。闲聊时,他基本把自己平时和朋友聊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东西,对什么会头疼,话里话外地全都交代了一遍。
他笑点低,许多事都会觉得有趣。
看动画片不太会代入角色,富有观众思维。但我代入角色,为对方的挫折感到起起落落时,他也会非常共情地安慰、提出可能的解决办法。
他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不轻易被难题打倒。即使有困扰和隐约的焦虑,也藏得很好,被我点出来时则会变得不好意思;就算有想要逞强的念头,却也会因为答应过不会隐瞒我任何事,从而诚实地红着耳朵解释。
热忱,友善,体贴,拥有属于自己的执着。
哪怕看见我难以启齿的一面,也……
我听见喉咙里挤出几声无意义的闷闷哀嚎与叹息。垫在脸下的漫画书缓而抽起,雨伞一般,反盖到脑袋上。
比起他。
因为一时难过、不开心,就厚着脸皮,说出那些暧昧的话的我。
想要看他笑起来的样子,甚至在心里偷偷想着如果能一直看见就好了,却在如今这些时候不知所措,把某些反应推诿给青春期的不可控因素的我。
不敢置信,不敢面对,又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究竟该如何是好的我。
……自始至终,才是最懦弱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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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找借口推辞了所有现充邀请,忧郁地在卧室里窝了一整天。手机讯息也不怎么看,偶尔才回复,抱歉地表示很忙。
忙着逃避式地打掌机游戏,然后抱着零食追番。
等老爸下班回来,一起吃饭时被问到今天有没有和同学出去,玩得怎么样,就说谎不打草稿地说有呀很开心呀,并把话题扯到对方带学生做实验的进度上。
吃完又进卧室扮演阿宅尸体。
等到假前典礼当天,最终成绩和年段排行榜都一起揭开结果。
早晨先是穿好校服,来到并盛礼堂。听校长与学生会会长陈词,祝大家暑期愉快,注意安全。紧接着,大部队涌回教学楼,或期待、或紧张、或消极摆烂地去围观走廊的成绩排名栏。
年段排名只带总分。
与以往一样,我想知道结果的话,根本不用去挤进摩肩接踵的人群。刚走上楼,几声感慨便从嘈杂中拔地而起,叹道:“第一名果然还是西贺!”
瞧见我,一群同级生们不出意外地呼啦啦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