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毛色真漂亮,油光水滑的!”
“确实漂亮,要是化成人形,也一定是个大美人呢。”
“它本来就有人形,现在是受伤了休养呢。”温暖双臂抱在胸前,得意洋洋感受着小伙伴们的喜爱与羡慕。
虽说心理上有落差,但这个狐狸身体并不抗拒小手挠痒痒,月行之甚至抬起下巴去蹭了蹭孩子们的手,可就在这时,突然天降另一只大手,把他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温露白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对几个小孩子说:“好了好了,玩够了都快去做功课吧。”
虽然说月华仙尊一向温和,但对于小孩子来说,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三个幼童见了他,都有些手足无措,勉强行礼问好之后,就推推挤挤地跑走了。
温露白仔细妥帖地把月行之被揉乱的毛一一理顺,叫上温暖往藏书阁走:“罚抄个书磨磨蹭蹭,考试作弊的时候动作倒是很快。”
温暖的心情并不受影响,依然蹦蹦跳跳:“可是我抄书抄得很认真啊,顺着史书往后看,学了很多呢,比如那三族大战之后,虽然魔族势弱,但妖族也不强,一些弱小妖族仍无自保之力,想要寻求仙族的庇护,仙妖之间,便达成默契,妖自愿献出自己一部分的妖丹,与仙族签下主-奴血契,与主人同死同伤,终生效忠……”
温露白“哼”了一声:“看来这书确实没有白抄。”
温暖笑嘻嘻:“但我也只抄到这里,既然是妖族自愿的,我看这个妖奴制度也有合理之处,那为何现在仙族都不再豢养妖奴了?”
温露白不疾不徐朝前走,手指无意识地在月行之的狐狸头上打着圈,他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月行之火烧伏魔狱,带领妖魔叛离景阳山,之后据守妖族圣地寂无山,将妖族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又率妖族大军收降魔族九大部落,将魔族彻底打服,成了真正的妖魔共主,在他治下,不允许魔族再为妖丹屠戮妖族,仙族与妖族之间的主-奴血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于是就此废除。”他说这些话时,倒不像昨日那般提起月行之就浑身带刺,而是像回忆往昔,给小孩子讲故事。
温暖皱着小眉头,思考半晌,终于说:“且不管月行之一个仙族,为何要这般行事,就只看结果来说,对于妖族,月行之是拯救者,对于魔族来说,月行之是征服者,对于仙族……月行之虽说是背叛者,但他护妖抑魔,这对于整个人界,也是有利的,为何最终是仙族一定要置他于死地?难道就因为没有妖奴可以养了吗?”
温露白低头看了温暖一眼,眼神很复杂:“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但世事纷扰、利益纠葛,远超你一个孩子能理解和想象的……而且,”如果月行之没有听错的话,温露白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是带着遗憾的,“他终究杀孽太重,他手上不只沾了魔族的血,也沾了许多仙族的血。”
“那……”温暖显然还有问题要问,但这时走到一个岔路口,温露白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在月行之头上没闲过的手。
温暖抬头看他爹,月行之也抬起了头,见温露白眉宇间有些阴翳,脸色也不好,他拍了拍温暖的头,说:“我还有事,你自去藏书阁吧,不要再游手好闲到处乱逛,认真抄书去。”
说完,他将月行之抱给温暖,又嘱咐一句:“看好狐狸”,便顺着另一条路走了。
温暖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小孩儿只想到自己还要抄书的前景,仰天长叹了一声。
月行之被温暖托着,很自然地把头搭在小孩儿肩上,望着温露白远去的背影,想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百般滋味,尽上心头。
“你爹……”他终于开口问,“之前有跟你提起过月行之吗?”
“没有啊,”温暖道,“他自己不提,别人也不敢提,毕竟我爹那么多弟子,那月行之可是最大逆不道的一个。”
“是啊,”月行之自嘲似的笑,“你爹,如此德高望重的月华仙尊,却教出那样一个徒弟,白衣沾污、明月蒙尘,怕是深以为耻吧。”
温暖也很困惑:“我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但这两天确实有点奇怪,老提起那人。”
月行之作为“那人”,不免惆怅。
“也许,”温暖转转眼珠,开始胡编乱猜,“是因为碰见了你这只妖吧,太阴宗从不允许养妖奴,我爹这些年也很少下山,好不容易见到一只妖,便想起一些关于那个人的往事。”
月行之不置可否,这时夕阳已经沉下去,温露白走的那条小路渐渐隐于黑暗,那单薄的白色背影在一片幽暗中踽踽独行,走得并不快,还忽然低头耸肩,像是咳了两声,看得月行之心里一沉。
“你爹……”月行之迟疑问道,“是生了什么病?还是受过伤?”
“没有吧,”小孩子对这些并不敏感,歪着头想了想,“自我记事起,我爹就是这样啊。倒是别人也说过,他身体好像不如从前,但我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他也从不求医问药,只说自己没事。”
月行之默然了。
温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恐问道:“我爹不会要死了吧?”
月行之伸爪扒拉了一下小孩儿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呸呸呸,真晦气。我看你少气他一点,他就能活久一点。”
温暖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可不想我爹死,我今天抄完书,再给他抄一份《平安经》祈福。”
月行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温暖低头看他,又说:“我也给你抄一份,祝愿你早日痊愈,赶紧恢复人形。
月行之:“……”好像有一种被爱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