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互道了来意,舒婉秀二人作为那栋茅草屋的新主人,不得不转变方向成了领头带路的。
后边五牌村的原住民井然有序地跟上,不过说话声渐渐低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到了舒婉秀姑侄这里,成了下山难,上山也难。
舒婉秀逃荒许久,身体亏空得厉害,不仅从前每月按时的葵水断了,待在方远县城外难民棚里的时候,还每日都没什么力气,总是在喝完救济粥后便昏昏欲睡,一日里大半日都带着舒守义缩在角落中睡着。
今日大半天没吃东西,又赶了远路,下山腿肚子虽软,但好歹腿脚挪动省力些,此刻半牵半带着舒守义往上爬坡,实在是走得呼哧呼哧喘气。
因此领着一行人到了茅草屋时,天色仅剩一丝微亮。
村民们准备归程时用来照路的火把提前点燃起来,在看过两间房屋情况后,随行的婶子们使唤男人们去打水——房子里本来是没有盆和桶的,庞里长的妻子,陈三禾想得细致周到,把打扫屋子的一应器具全带上了。
山上无井,男人们结伴去了两个,到山脚下的溪边打水。
其余人则各寻了活计,要么拿扫帚大致给屋子里扫一遍,顺便清掉蜘蛛网,要么借着火把的光拔廊下、屋子周围的野草。
陈三禾屋里屋外看过一圈,拿野草团了一个草把子,将未全塌的灶台台面上的灰拂去,招呼舒婉秀、舒守义过来用饭。
她是个体态较为丰腴的妇人,干活却十分干脆利落。
将手里一直提着的竹篮子稳端端放在灶面上,揭开上头的竹盖子,里面有两平碗干饭,一碟下饭的酱菜。
庄户人家每天做饭都是按家中人口平时吃的量来做的,不会多也不会少。
庞家今日的夕食自然不可能多出两碗干饭来,饭是陈三禾后来叫儿媳重新煮的,菜倒是来不及制备了,只从坛子里取出酱菜来简单炒了炒。
舒婉秀看着那碟子。
酱菜啊,从前在家倒也是常吃的,但是逃荒后很久不曾吃过了。
在方远县外头难民棚里,每日仅两顿稀粥,可续命,却无半分多余的滋味,此刻仅观那碟酱菜的色泽,就叫她二人口齿生津,垂涎欲滴起来。
舒婉秀虽没成家,但已经清楚自己不是往日那个有父母兄嫂可以依靠的小姑娘了,在五牌村住下后,与人交往,人情往来皆需自己做主经营。
如今朝廷安置了她们,不仅有房子住,之后她们还可以每月去县里领一份朝廷下发的救济粮,直至明年秋收。
舒婉秀不知道庞里长有没有跟家人说过她们可以领到朝廷救济粮的事,但她没有半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图。
所以她牵住舒守义,强行用理智按捺住食欲道:“今日已经劳烦了庞里长和婶娘许多,我们怎好意思再白吃婶娘这样好的饭菜?”
“我们确实还未用夕食,不过得朝廷体恤,我们领到了救济粮。婉秀原打算生火做夕食的,奈何没有锅具,方才牵着守义下山本是想厚颜寻去婶娘家借一个小锅或者铁瓮。”
说完自己品味了一遍,感觉有些不妥,忙补充道:“不知婶娘家有无富余的锅具,倘若有,婉秀仅暂借三天。”
陈三禾笑着看向舒婉秀。
“我家中有口小锅,你去拿便是。”
“可今天这样晚了,你们放着我带来的饭菜不食,非要再空着肚子上山下山跑个来回,自讨苦吃吗?”
舒婉秀被这目光看得赧然,有几分无措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