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同样是要带鹿鸣意走,在她还在安排、布局的时候,姜流照却已经做好了一切。
明萱见鹿鸣意直勾勾看着大门,叹了口气:“太清宗的那些府邸基本都毁了……包括师姐的凌霄阁还有她后来住着的正清堂。如果她还有什么东西的话,我想,可能就放在这里了吧?”
鹿鸣意的心狂跳起来,有些紧张和害怕,可最终还是渴望占据了上风。
她推门而入。
府邸比鹿鸣意想象得还要简约一点,但想来是时间紧急,姜流照当时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细化这处宅子。
然而,即便再简单,她还是能认出,这府邸的形状和她的金霁阁有几分相近。
姜流照可真是个狡猾的人。正清堂内,哪怕此时只有两人,氛围也已然压抑到了极致。
鹿鸣意早早就注意到姜流照的那对耳饰,还有戒指了。
她数次腹诽过,一向性情冷清、不施粉黛的姜流照怎么会突然戴这种碧绿的耳饰?
在瑶光涧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灵力紊乱的姜流照时,她也注意到对方的戒指非但储物空间很小,就连认主的能力都没有!
然而,无论鹿鸣意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这些东西,竟是她生前未能送出去的生辰贺礼。
那么一块小小的玉佩,虽然当时确实花了鹿鸣意不少上品灵石,但以姜流照的身份来说,定然只能用作个装饰品。
可现在却告诉她,姜流照不仅将这玉佩特意留了下来,甚至在它被摔碎之后,还要打磨保管,作为耳饰和戒指佩戴在自己身上作为最显眼的存在。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无论如何,从振奋人心的角度来说,鹿鸣意所带来的效果竟然比姜流照还要好。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那些。”姜流照淡淡的声音传来。
鹿鸣意没有收回打量正清堂的视线,发现姜流照入住这里后,和一百八十年前对比,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她漫不经心回道:“当然,有何可放在心上的?如今在太清宗的许多人,要么不认识我,要么当初鼓吹审判我。她们的话于我而言,和鸟叫虫叫又有什么区别?”
修士总是会担忧未知的未来,进而去思考命运的可能。当信任的宗主、长辈对一个修为诡异下跌而无法挽回的同门,做出负面的命运预言,许多人总是会因为恐惧和猜忌而以恶意去揣测。
盛夜利用了这种心理,再加上当时魔宗的蠢蠢欲动,最终促成了鹿鸣意被污蔑的局面。
鹿鸣意能明白这种现象出现的缘由,但并不会去理解,更懒得去原谅。
过去那些人对她如今是追捧、称赞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想再施舍任何一点注意。
姜流照抿了抿唇,迟疑道:“你如果觉得不快……”
“唉唉停!”鹿鸣意直接打断姜流照的话,“姜流照,你不会想说什么‘如果你觉得不快,可以随时离去’这种话吧?”
她又是直接打断姜流照,又是直呼其名,若是让太清宗其她人——明萱、天符真人等人——见到了,怕是又惊又不敢相信。
但早些时候,鹿鸣意还能对姜流照冷嘲热讽,针锋相对,这会儿对她们二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姜流照眨眨眼,没有反驳鹿鸣意的话,显然是确实打算这么说。
鹿鸣意挑眉道:“这个问题我们说过几次了?方才在来太清宗之前,你不是还长篇大论分析,我是因为要阻止盛夜、阻止五色石才做这一切的吗?只是因为决战的地点,来到了太清宗,我才回来的!”
姜流照又眨眨眼,当真不再说什么了。
鹿鸣意竟从她这副表情里看出了几分名为“乖巧”的意味。
鹿鸣意赶忙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心想:在我要不要掺和五色石这件事上,姜流照的反应可当真是矛盾!她先前总是劝我别碰这事,可我当真要碰的时候,她又没阻止;我怀疑自己的时候,她又肯定我。上辈子姜流照可从来没这样前后不一、充满纠结过!
她们这对曾经的师徒,眼下正单独待在正清堂内,姜流照说是要先同鹿鸣意说点要事。
萧雨歇那原本想要委婉邀约鹿鸣意先回去金霁阁的话,只能被吞回了肚子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鹿鸣意在姜流照对面坐下。
她们并非坐在正清堂的高台之上,而是台下的位置。
姜流照似乎一开始也没打算坐过去,早早就在这边坐好。
鹿鸣意坐下前,还看了几眼那处高台,想到一百八十年前,她就是在这里见到看似重病的盛夜,然后亲眼目睹了对方狰狞的“死亡”。
一坐下,在姜流照提及要事之前,鹿鸣意先问:“当时,你日夜陪着盛夜,是要监视她吗?”
姜流照神色未变,她先前说过等回太清宗,会将一切说与鹿鸣意,此刻自然是遵守承诺:“是。”
鹿鸣意又问:“那当时盛夜假死,论能力,怎么都该是你继任宗主,先行代宗主的权能。为什么当时你不当代宗主,反而让天符真人来?”
姜流照这次沉默了片刻,随后淡声道:“当时……事情太多了。我想我并没有精力去承担代宗主的责任和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