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镯用金箔镶着,内侧新刻的“竹”字映着夕阳,与梅瓶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裴惊竹每日用不同墨色为沈青黛画眉,朱砂绘过远山,螺黛描成新月,青金石粉竟在眉梢点出竹叶纹。
两人共披大氅在藏书阁看晨光,沈青黛的策论批注被裴惊竹添上簪花小楷,夹进她未读完的《水经注》。
沈青黛将桂花糖藏在裴惊竹朝服暗袋,他上朝时摸到糖纸,发现裹着提醒注意三皇子党的密语。
烛光下沈青黛缝补裴惊竹破了的官服,在衬里绣上极小的并蒂莲,第二日他故意在御前展袖拂落奏折。
裴惊竹为沈青黛煎药时在药包上写诗,药渣晒干后制成香囊,悬在马车内随行叮咚如私语。
当最后一道回门礼送入祠堂,沈青黛踮脚取下梁间旧燕巢。
裴惊竹在残羽间寻到颗琉璃珠,正是她儿时弹落的玩具。
夕阳将两道身影拉长在青砖上,惊起的新燕掠过他们交握的手,衔着柳枝飞向暮色中的首辅府。
……
沈青黛翻阅着手里的宴单同萍春吩咐着:“张夫人不爱饮茶,将她席上的普洱换成牛乳酥酪罢,安平公主爱吃那道芋儿鸡,记得添上食单,噢对了,还有萧老夫人,她上了年纪,寻常膳食不易克化,待会儿小莲回来,你让她找许太医讨一温养脾胃的膳方,如此老人家用喜欢的炙羊肉也不会伤了脾胃……”
裴惊竹微微蹙眉,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卷,抬手握住沈青黛的手腕轻轻裹在掌心:“你总是这般妥帖,他人的喜好你都倒背如流,可我瞧你席上未曾给自己添一道喜爱的菜,你何时能顾全些自己的妥帖?”
沈青黛柔柔笑着:“我瞧着原本定的膳单便挺好的,我并未异常喜爱的菜色,如此备着便十分妥当,何故多做变动……”
裴惊竹摇摇头:“人怎会毫无偏好,你没有喜欢的,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菜色罢了。”
说着便望向长弓:“吩咐厨房做些上京常见的菜式,多些不要紧,权当今日阖府同宴了。”
长弓笑呵呵应了句是便一股脑跑了出去。
沈青黛有些不赞同地看向他:“何必如此麻烦……”
裴惊竹望着她,神色认真:“为你,怎么麻烦都不为过……”
……
卯时三刻的晨雾未散,首辅府后园已缀满绢纱宫灯。
沈青黛立在六角亭前,看萧元霜指挥婢女布置茶席。
紫檀案上十二色越窑茶盏排作莲花状,正是裴惊竹从江南快马运来的贡品。
“青黛姐姐快看!”
方紫汐提着裙摆从月洞门奔来,发间金蝶钗振翅欲飞,“我照着扬州方子制的荷花酥,内馅藏着字谜呢!”
她掀开食盒,酥皮上竟用糖霜写着“竹”字。
陈泠玉执银针试过茶点,忽将针尖点在荷叶盘边缘:“这套青瓷暗刻回文诗,可是裴大人上月呈给太后的寿礼?”
沈青黛笑着挽起碧色衣袖:“泠玉好眼力,昨儿才从库房挪来。”
日头攀上檐角时,齐白英佩剑撞响竹帘:“箭靶设在荷塘对岸可好?”
她手中握的竟是把金丝楠木小弩,“特意让工匠改轻了机括,保准不惊着你们的画眉鸟。”
巳时宴启,九曲回廊铺着素绢,命妇贵女们执团扇沿溪而坐。
萧元霜击响玉磬,侍女便将漆盘托着的荷叶杯放入溪流。
沈青黛执起首盏,见杯底粘着片竹叶笺:“这题该是白英的。”
齐白英朗声念出笺上诗句:“‘银鞍照白马’——请以兵器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