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珏见她这般慌张,只道。“你慌什么,又不痛。”
“若你能在太后生辰上祝词,他们就不会说你不识点墨了。你不想么?”他将那篇祝词放在桌案上,任鱼徽玉处置。“你要不想,那就算了。”
其实鱼徽玉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写得又不好,何必自取其辱。”鱼徽玉轻瞥那张宣纸,喉间有些堵,深吸一口气。“我又不在意他们怎么说。”
“你写得很好。”
他语态平淡,以至于鱼徽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鱼徽玉对上他的眼睛,当即避开,落在他的伤口处,“女学有药箱,我去给你拿。”
女子清影急去,沈朝珏袖中手掌悄然攥紧,纱布浸染,痛感清晰。
等鱼徽玉回来,她放下药箱,让沈朝珏自己上药更换纱布,他好像十分不利索,动作缓慢。
鱼徽玉看不下去,轻啧一声,极低的默念,“傻子。”
她上手帮忙,只见伤口极细,却深不见底,鱼徽玉动作微顿。
“怎么了?”沈朝珏很快问道。
“痛吗?”鱼徽玉问。
“没什么感觉。”沈朝珏眸光一熠,微垂眼睫。
二人静默无声,各有所思。
鱼徽玉仔细一想,沈朝珏说得不无道理,若她的祝词出现在太后寿宴上,那顶能将从前说她糊涂的言论洗清。
她想证明什么吗?或是想证明给谁看?鱼徽玉找不到答案。
她终是留下了那篇祝词。
这不是鱼徽玉第一次写了,以前她还替沈朝珏写过,沈朝珏根本不屑于送祝,鱼徽玉便替他写了交与那些得意的同僚。
官场人情,她比他更善打点。
接连几日,陆晚亭都没有来女学,鱼徽玉不知她怎么了,想着去拜访。
陆晚亭的住所里,屋内桌上堆积了纸物,是烧与离世之人所用的。
“徽玉,你来了?”陆晚亭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
“我昨日梦到知恩,他说想要吃糖葫芦,我正打算去买。”陆晚亭说的轻淡,像是说及寻常小事。
“是今天要去吗?”鱼徽玉问。
“嗯,是今天。”陆晚亭把桌上的东西放进包袱,鱼徽玉帮她一起整理。
“圣上清查官员,我听说许太傅被查出数罪,已被关押,听候发落。”鱼徽玉道,此案涉及甚广,京中还没传开,鱼徽玉是从付挽月那得知的消息。
“挺好的。”陆晚亭忙着手里的活,头也未抬。
当年许氏有意要周游迎娶许三娘子,周游应下,休弃发妻,自此得许氏扶持一路青云。婚后不久,许三娘子传出与旁人有染,更甚与人私奔。
此后周游没有再娶,本有世家想与周游结姻,奈何周游愈发风流,在京中声名不算好。
“我陪姐姐一起去。”鱼徽玉见陆晚亭面色憔悴,像是好几日未能安睡,鱼徽玉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以往她不提起,是怕揭开对方的痛处,鱼徽玉自己就很怕这样被揭开,她习惯一个人承受。
好在陆晚亭点点头。
二人先是去买了糖葫芦,再驱车至郊外,这里极为僻静,一处小小的坟头落在此处,立了小石碑。
鱼徽玉第一次来这,她见过那个孩子,是个活泼有礼的孩子,叫知恩,还是周游起的名字。本是养在陆晚亭乡下家中,托由舅母照顾。
鱼徽玉问过陆晚亭,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舍得不带在身边。
陆晚亭说孩子体弱,不便舟车折腾,何况舅母待她如亲女,她也放心把孩子给对方照料。如果是鱼徽玉,一定不会放心。
“以前知恩爱吃甜,他总是咳,我便不让他吃。他走后我就后悔,为什么不让他吃?”陆晚亭将糖葫芦放在坟前,她背对着鱼徽玉蹲在石碑前,鱼徽玉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到她平静的话语飘过来。
鱼徽玉不知如何安慰陆晚亭,她觉得陆晚亭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
今日阳光晴朗,不像两年前的今日,雨夜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