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压出的血线顺着汗津津的皮肤往下淌,在粗布衣领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靴底碾着赵三虎的腕骨,青石板缝隙里的积雪被体温融成泥浆,混着捣碎的黄连末,在晨光里泛着苦腥气。
“嗯?怎么,看完病不给钱?”陈嗣业歪着头看向赵三虎。
“给给给,我现在就给。”
赵三虎哆嗦着将徐婉儿手中的陶碗接过,哆哆嗦嗦地朝着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摸去。
“等等,徐姑娘是说三钱不错。”声音轻得像在议论今早的霜有多厚,刀尖却挑开赵三虎的腰带,“但是你看看,方才掀翻的药材哪一个不是价值不菲?”
“三月采的野生天麻二十株,秋后晒的当归五斤,打碎的陶罐是嘉靖年间磁州窑的物件……”
陈嗣业喋喋不休地说着,赵三虎喉头发出“咯咯”声响,瞪大的眼珠里映出陈嗣业俯身的影子。
那影子遮住了日头,狼牙坠子在刀柄上晃得人心慌。
就连徐婉儿和徐明华也都瞪大了眼看着陈嗣业。
他们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陈嗣业当然是信口胡说的,毕竟这样说才能唬得住赵三虎。
就算唬不住,他也有理由替徐明华和徐婉儿爷孙多要一些赔偿。
“精神损失费。”陈嗣业突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
“精神损失费?那是啥?”赵三虎胆怯地问道。
“你叨饶了徐家爷孙这么久,难不成不该给人一些补偿?”
赵三虎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他知道陈嗣业待会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他扯下赵三虎腰间玉佩时,丝绦崩断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和田玉沁着血色纹路,背面“盐运使司”四个阴刻小字沾着泥,被他用袖口随意抹去。
徐婉儿别过头,风卷着药渣扑进她松垮的发髻,一缕青丝垂在颈侧,晃得陈嗣业喉结动了动。
昨夜这缕头发还缠在他染血的箭羽上,带着崖底七叶一枝花的辛香。
“天哪,这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啊。”徐婉儿惊叹一声。
陈嗣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像是得了便宜的狼一样看向赵三虎。
“你这玉佩的成色还算不错,姑且先抵押给人家吧。”
赵三虎只感觉心如刀绞,仿佛有一把刀正在割他的肉,割的他直肉疼。
这玉佩何止是价值不菲,甚至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放在外面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如今就被陈嗣业直接抢过去了。
不过现在赵三虎担心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那个……抵押是……什么意思?”赵三虎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就是字面意思,你还能理解成什么?”陈嗣业顿了顿,“这徐家爷孙虽说现在没什么事,那万一过两天徐老先生因为今日的惊吓,再加上操劳过度一病不起,你们说这笔帐该算在谁的头上?”
赵三虎连忙点头说道:“自然是我们的头上,我们的头上。”
“所以说,这几日先看看徐家爷孙有没有事,若是无事……”
陈嗣业故意拉长了声调,看着赵三虎脸上的表情。
“若是无事?”赵三虎一脸期待,他觉得做人也就该这样了,再进一步就有些过分了。
“若是无事,那便过几日你再赔偿给他们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