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里宫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出,端着东西忙碌得不行,各个行色匆匆。
越千仞刚到殿门口,就灵敏地听到旁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声。
侧头看去,冯太医正好从太医署赶过来,下了轿子拎着药箱,正被自己的两个学徒搀扶着满头大汗地爬台阶。
越千仞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想着冯太医的年纪,感觉医人之前还是得先保重。
冯太医爬上玉阶,才顺着眼前的靴子往上仰头,直直和越千仞对视上。
大概是做贼心虚,加上听闻圣上昏迷十万火急,冯太医又是焦虑又是慌乱,一时间情绪都写到脸上,表露无疑。
“凛、凛王殿下!”
越千仞只当没看见,瞧着冯太医的学徒把他老人家搀扶得很好,才颔首道:“冯太医,一同进去吧。”
进了寝宫内,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喧哗声,中间最明显的就是来福捏着嗓子尖锐的哭腔:“陛下……陛下……”
越千仞吓一大跳,连忙大跨步走进去。
结果打眼一看,褚照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此时在床上趴着探出个脑袋,一声声难受的干呕着。
来福在旁边跑来跑去,一边叫宫女把盆端好,一边着急地哭,还一边想着绕到床榻那边给褚照安抚。
越千仞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冷声呵斥:“来福,别叫了!”
寝宫里忙碌的站着的众人这才注意到越千仞的到来,来福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千仞则已经大跨步走上前来,直接屈膝压上龙榻,抚过褚照的后背,给他顺气。
褚照自然也吓一跳,没想到叔父冷不丁地出现。
越千仞是从公府过来的,他那边的政务厅经常点着一种味道很淡雅的香,此时那股气味也一丝丝地萦绕上来,只是贴近,褚照就觉得好像被叔父的气息包围住。
但褚照却只觉得,平日里喜欢嗅的香味好像也变了,此时闻到那气味就只感觉到从嗓子眼里面犯上来强烈的恶心感。
他正想开口:“叔父别……”
话都说不清楚,就只觉得喉咙好像压不住,直接呕吐了出来。
越千仞给他后背顺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低声闻来福:“陛下今日就只吃了早膳的粥吗?”
来福连忙点头,“是的。”
越千仞又追问:“什么粥?”
“寻常的白粥,陛下配了些小菜。”
听起来倒是挺正常的,也不像是食物有问题,越千仞心想,多半还是去工所晒到太阳,中暑了。
他想责备一番,此时也不是时候。
褚照吐到逐渐变成干呕和咳嗽,慢慢地缓了下来。
说不清自己刚闻到叔父身上的气味为何会犯恶心,但此时闻着又觉得好受,也没先前的感觉了。
越千仞从宫女手里接过手帕,褚照微微直起身,就被他按着下颌把脑袋掰过来,给他擦嘴角。
褚照下意识地想躲开,力气却比不过越千仞,手帕擦过嘴角残留的呕出来的污秽,他才羞耻而慌乱地开口拒绝:“我自己来!”
越千仞瞪他:“咳得嗓子都哑了,别任性。”
明明嗓子哑了和自己拿手帕根本不冲突,但褚照被越千仞压低了声音一呵斥,还当真讪讪地顿住,没有反驳了。
只是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游移地乱飘,最后定格在越千仞衣袖上的暗纹,绣在上面的蟒蛇随着越千仞的动作,似乎也在起伏游走。
擦干净嘴唇后又递上来漱口的用具,越千仞甚至还另外拿了一张手帕,盖住褚照的眼睛轻轻擦拭一番。
褚照才发现自己刚咳得厉害,眼泪都不觉流出来了。
越千仞见他眼眶红红的,给他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抬眼看向他,心头便只剩下一片柔软,凶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