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一处老小区门口。
小区僻静,外墙斑驳脱落,贴满牛皮癣小广告;电箱裸露蒙着灰网,墙角青苔滋生,潮湿气味劈头盖脸。
让人不愿久留。
东东递来一个工作牌,让她先上楼,自己换身衣服再跟上。
黄灿喜顺口应了,却忍不住心里一怔,工作牌竟然已经办好了?
上面印着ecs的字样和她的个人信息,照片还是简历里那张长发照,与此刻的短发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抱着一箱材料往楼上走,还差一个拐角,就听见一句毫不留情的话:
“他死了十六天,魂魄早就散尽,那些只是你们的幻想。”
黄灿喜一愣,抬眼顺着台阶望去。
风衣衣摆垂落轻晃,仿佛凭空荡出水波涟漪。
目光沿着修长的腿线,一路攀上那清隽挺拔的背影。
就在这层层台阶间的高低落差里,那人蓦然回首。天光斜照,半边眉目隐入阴影,另一半却被勾勒得清晰冷峻,自带几分与生俱来的神秘与疏离。
唇线紧抿,眼神里带着不耐,眨眼之间,已将人拒在千里之外。
三十多度的盛夏,他却偏偏穿着一身深蓝风衣,衣摆垂至膝下。烈日炙烤中,他立在那里,恍若不属于此世,独与暑气格格不入。
黄灿喜回过神,忙不迭跑上前,先朝委托人礼貌点头,再规规矩矩报上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
然而委托人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死了就死了,还给人添乱!”
她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是死者父母会说的话。
来时东东已经大致告诉她死者的情况。
委托人是一对夫妻,男的五十多岁,女的四十出头,两人还养育一个十三岁的儿子。
死者余米米,是男人和前妻所生的女儿。高中毕业后在医院做护工,因是零工,身边熟人不多。直到有人想介绍工作给她,才发现她已失踪十余日。
最后还是消防员破门而入,才在出租屋里发现她的尸体。那时已是第十六天。警方确认并非他杀,四处联络,才找到父母。
原本这对父母一直避着警察的电话,前几日却忽然态度一转,主动联系,要尽快了结此事。于是警察牵线,请ecs出面做遗物整理。
一路上气氛就透着股诡劲,而这对夫妻,更是怪到了极点。
听说死者余米米是彝族人,因此特意搬上来的材料,大多依照彝族的习俗准备。彝族信奉自己的保护神,少有依附佛、道。
可眼前这两口子,浑身上下挂满佛像饰物,金光晃得人眼睛发酸。光是神情,就写满不安与虚饰。
“死人比活人懂事。”实习生面无表情地反驳,噎得夫妻二人咬牙切齿,却不敢还嘴。
黄灿喜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偷笑。没想到实习生眉一皱,扫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她的嘴角立刻垮下来。
怪了,今天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东东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潮服早已换成工作隔离服,墨镜也变成护目镜挂在脖子上。
他一到,热情接过话茬,夫妻二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
黄灿喜一愣,原来还有工作服?可怎么没见实习生穿。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脚下那双大了一圈的高跟鞋,亏她今天还穿着高跟鞋小西装。
简单问答过后,她悄悄凑到东东身边,低声追问:“接下来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