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当口,不知哪个扯著嗓子嚎了一声:
“跑啊!县管会的来了!”
整个鬼市瞬间炸了,街上的人呼啦一下全散了。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猛地起身把剩下的瓜子连同布片胡乱往怀里一揣,另一只手死死拽著陈志武,陈志武这个时候也直接將秤抱了起来,两个人朝著与骚乱来源相反的方向狂奔!
这逃跑的道儿,他早几天前就踩好了。
这条街也临著好几条巷子,可谓是四通八达,除非被人当场按住了,否则来人了也有可能跑拖。
心臟疯狂跳动,冰冷的空气刀子一样割著喉咙!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声、严厉的呵斥声:“站住!別跑!”
陈志文哪敢回头?只知道玩了命地跑!拖著弟弟,深一脚浅一脚。陈志武年纪小,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连带陈志文也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扑倒在冻得梆硬的土坷垃上!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
“快起来!”陈志文低吼,连滚带爬地挣起来,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嚇懵了的陈志武拽起来,
“不能叫逮住!逮住就全完了!”
他咬著牙,半拖著弟弟继续狂奔。陈志武也使出吃奶的劲儿跟著跑。
终於,身后的呵斥声、脚步声和手电光渐渐远了,被甩在了黑暗里。陈志文拖著陈志武,躲在一个废弃的破砖垛子后头。
哥俩背靠著冰凉刺骨的砖墙,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倒气儿,嗓子眼儿里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喷出一道道哈气。
过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臟才稍稍平復。他支棱著耳朵侧耳倾听,鬼市的方向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暂时是安全了。
陈志文这时才觉出膝盖和手肘那钻心的疼,齜牙咧嘴地轻轻活动著。擼起裤腿一看,好傢伙,膝盖青紫了一大片,还擦破了皮。陈志武也小声抽著气,他的手掌在地上蹭破了。
他也顾不上地上脏不脏了,顺著冰凉的砖墙,一屁股瘫坐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陈武挨著他坐下。
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由的都咧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哆嗦著手,伸进袄最里层那个破口袋。
皱巴巴的五分、两分、一分的毛票,他借著点微光,一张张仔细捻开,数了数,毛票拢共是十七块五,粮票加在一起,有个几斤,都是地方粮票。
毕竟是头一次来卖,不敢带太多的瓜子。
陈志文这两个月吃苞米麵窝窝头吃的嗓子疼,还真的需要粮票买点细粮,不然没粮票,光有钱进供销社鸟都不鸟你。
这个年代正是有票走遍天下,没票寸步难行的时候。
陈志武凑过来看,小脸上也满是喜悦:“哥,没少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