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保罗?皮古特闯了进来,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一份刚出炉的《巴黎回声报》。
“出事了!”他喘着气,“《大巴黎人报》主编被捕了!”
我和莫泊桑同时站起。
“什么理由?”
“煽动叛乱、散布虚假图像、危害公共秩序。”皮古特展开报纸,第三版赫然登着一张新照片??正是那张索雷尔别墅的客厅照,但被官方盖上了红色大印:**“伪造!技术欺诈!”**
下方配文写道:“经专家鉴定,该‘照片’实为精心绘制的石版画,辅以人工网点伪造光影效果,意图制造恐慌。本报呼吁民众勿信谣言,维护国家团结。”
我几乎要笑出来,却又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们在否认真实。”
“当然。”皮古特咬牙,“因为一旦承认照片是真的,就必须承认‘青年卫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他们选择否定证据本身??就像暴君常说的:‘没有屠杀,只有谣言。’”
莫泊桑冷冷道:“下一步,他们会查禁《快乐王子》。”
“已经开始了。”皮古特说,“上午十点,警方突击搜查了《良言》杂志社,带走了全部存稿与印刷样本。索雷尔德被传唤接受问询,暂未扣押。”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但他们漏了一样东西。”
两人看向我。
我从夹克内袋取出一枚小小的锡盒??那是麦克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外表锈迹斑斑,内里却藏着微型胶卷。
“这是……?”
“原片。”我说,“《小巴黎人报》刊登照片前,摄影师偷偷多洗了一份底片,交给了我。只要把它送到伦敦或布鲁塞尔,就能让全世界看见真正的维尔讷夫。”
莫泊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早有准备。”
“不是我。”我摇头,“是麦克劳。三个月前,他就预感会有这一天。他曾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的文字消失了,就用这张照片代替我说话。’”
皮古特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交出去?公开?”
我望向窗外。
阳光依旧明亮,鲜花依旧堆积,但气氛已悄然改变。街角多了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戴着礼帽,手持警棍,目光频频扫向别墅。一辆黑色马车停在百米外,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监视开始了。
“不能现在交。”我说,“一旦我们行动,他们会立刻封锁边境。我们必须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信息像野火般蔓延的时刻。”
“比如?”皮古特问。
“比如……”我嘴角微扬,“一场葬礼。”
两人一怔。
“你想制造殉道者?”
“不是制造。”我轻声道,“是迎接。麦克劳若真如传言所言已死,那他的死必须成为火炬。而《快乐王子》就是那支火把。”
莫泊桑沉默良久,忽然举起酒杯:“敬麦克劳。无论他是生是死,他已让整个法国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当我们嘲笑理想主义者时,是否正在杀死那个唯一愿意流泪的雕像?”
我们碰杯,酒液在光线下呈琥珀色,如同凝固的时间。
当天傍晚,我独自留在别墅。其他人离去后,我点燃一支蜡烛,置于书桌残骸之上。火光摇曳,映照四壁疮痍。我打开锡盒,取出胶卷,在烛光下缓缓展开。
那是真实的影像??比报纸上更加清晰。我能看清地毯纤维间的墨水渍,能辨认出散落稿纸上的一句诗: